”
柏昌意忍不住笑。
庭霜也跟著笑了一會兒,才開始說正題:“拍這段視頻主要目的是:我要告訴2029年的柏昌意,我——”手機屏幕一黑。
祝文嘉的名字出現在屏幕上。
“操。”庭霜罵了句,掛掉了祝文嘉的電話。
正錄到關鍵時刻,就這麼斷了。
“重錄吧。”庭霜去相冊里看了一下,剛才的視頻還在,重錄一個,把兩個視頻剪輯到一起就行。
他剛要開始錄像,祝文嘉又打電話過來了。
柏昌意說:“先接電話。”
庭霜接起電話,口氣有點沖:“祝文嘉你是又跑紅燈區去了還是又租城堡刷爆卡了?”
電話那頭半天沒聲響。
“說話啊?”庭霜說,“不說話我掛了啊。”
祝文嘉還是沒說話,對面只有呼吸聲。
庭霜有點不好的感覺。他沒有真把電話給掛了,而是重復道:“祝文嘉,說話。”
良久,祝文嘉才喊了一聲:“……哥。”
“嗯。”庭霜說,“我聽著。”
祝文嘉又不吭聲了。
“你是不是闖什麼禍了?”庭霜放緩了語氣,“沒事你跟我說,別怕。”
“……不是。”祝文嘉說,“是……爸。上個周末,他出去吃飯,喝了酒……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腦出血……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醫生說可能,可能……”
庭霜的耳朵里有一塊什麼東西堵了一下,突然感覺聽不見了。他甩了甩頭,跳下車走了兩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被海水浸濕的沙子上。
“哦,你在哪?英國嗎?”他機械地說,“快訂機票回去,我也訂最早的機票回去。”
“……我在醫院。”祝文嘉說。
“你在醫院?”庭霜感覺腦子有點木,“你回國了?”
問完他才漸漸反應過來,上個周末出的事……
今天都周三了。
“怎麼沒人告訴我?”庭霜說,“為什麼你都回國了才告訴我?”
祝文嘉:“我——”沒等祝文嘉講完,庭霜就掛了電話。
“我要回去。”他站起來,像只沒頭蒼蠅似的轉了半圈才發現柏昌意就站在他身后。
“機票訂了,今晚十點的航班。”柏昌意說。
第六十九章 成長1
回到酒店,庭霜沖掉身上的沙子,去收拾行李。
“箱子你帶回家吧,我只帶手機錢包證件就行。”庭霜看了看房間里的東西,“還有充電器。”
“我跟你一起走。”柏昌意說,“東西我來收。”
庭霜呆了一下,說:“噢……”
從沙灘上回來以后他的反應就有點遲鈍。
手機屏幕上有祝文嘉發來的解釋信息:我也是回了國才知道的。
庭霜坐在地上,看了屏幕好久,才打下一行字:有什麼情況隨時告訴我。
打完卻又刪了,改成:等我回來。
發完消息,他點開瀏覽器,搜索:腦出血。
無數詞匯沒有章法地涌進他的眼睛里:急性期病死率,高血壓,吸煙,情緒激動,后遺癥,突發,去世。
“準備走了。”柏昌意把手伸到庭霜面前。
“……嗯。”庭霜把手遞給柏昌意,讓他把自己拉起來。
坐車去機場,一路上的時間很難捱。
候機的時間也很難捱。
庭霜想去抽根煙,想到剛才查腦出血的時候看到的內容又忍住了。
“我后悔了。”他忽然對柏昌意說。
柏昌意沒有說話,等他繼續。
“我突然想起很多以前的事。”庭霜低頭看著自己雙腳間的地面,“我后悔出國讀書了。我也不該氣他。”
他說幾句,安靜一陣,柏昌意一直聽著,什麼也沒有說。
“我去下洗手間。”庭霜說。
他去了挺久,回來的時候手上拎著一個紙袋子。
“我買了雙鞋。
”他對柏昌意扯出一個笑,眼睛里帶著一點希冀,好像他的命都懸在這個問題上,“你說他能穿上嗎?”
柏昌意看著他:“能,當然能。”
“屁。”庭霜把袋子往地上一扔,“我連他穿多大碼的鞋都不知道。我一年就給他打一個電話,現在他媽在這兒難過給誰看?他出了事,不怪人家不告訴我。”
他發了一通火,也不知道是對他自己還是對別人。火發完,沒有了憤怒做掩飾,脆弱便再也隱藏不住,他把頭靠在柏昌意肩上,低低地說對不起。
柏昌意摸了摸他的頭:“去吃點東西。”
庭霜搖頭。
他沒胃口。
在飛機上的十一個小時他幾乎什麼都沒吃,也睡不著,就一直望著窗外的一片漆黑,直到太陽從東方升起,升到看不見的地方。
柏昌意知道他需要的不是食物,也不是睡眠,他需要一個人去想一些事情,然后成長,不管他自己愿不愿意。
祝文嘉和司機在機場等他們。
“爸怎麼樣?”一見面庭霜就問。
祝文嘉說:“還沒醒。”
不是好消息,至少也不是更壞的消息。
祝文嘉看了一眼柏昌意,問庭霜:“你們吃飯了嗎?我們是先去醫院還是——”“去醫院。”庭霜說。
“我也這麼想的,估計你也沒心思去其他地方。現在兩點半。”祝文嘉看了一下時間,對司機說,“我們快一點。”
icu探視規定嚴格,只有每天下午開放一個小時的探視時間,從三點到四點,一次最多兩個人探視。
車上,祝文嘉坐在副駕駛,庭霜和柏昌意坐在后排。庭霜看見車上放的照片,一張小小的合照,祝敖,翁韻宜,中間是小時候的祝文嘉。
祝文嘉出生以后,每年他們都要拍全家福,庭霜從小就不肯去,祝敖怎麼威逼利誘他都不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