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隋仰馬上說“不是”。
謝珉戲弄隋仰得逞,忍不住笑起來,隋仰大概不能接受被自己眼中的小學生用語言壓制,假裝很穩重地說:“別亂說了。”企圖終結這個讓他不知道怎麼接的話題。
“不是什麼?”謝珉抓住隋仰的手,開始逼問,“隋總怎麼不說清楚啊?”
“是不是小孩子。”隋仰說他。
謝珉說“不是”。
城市的天空很亮了,原本氣氛變得輕松了些,沉重的話到這里就可以結束,只是謝珉不想僅止于此,接著對隋仰說:“我知道卓萍不是你的健身教練了。”
“我咨詢了她一次,”謝珉說,“不過沒有提你。”
隋仰看起來沒有太意外,對謝珉道歉,說:“那時候不大想讓你知道,就騙了你。”
“你去看心理醫生多久了?”謝珉問。
“幾年,”隋仰說,“我沒什麼事,例行聊聊天而已。”他把手搭在謝珉臉上,說:“你咨詢什麼?”
“沒什麼啊,”謝珉學他,“例行聊聊天而已。”
“一次例什麼行,”隋仰笑了,說,“謝總不做調查員可惜了,怎麼什麼都記得住,什麼都知道。”
“沒有,”謝珉沒有回應隋仰過于刻意的吹捧,老實地說,“你送我禮物我就一直不知道,因為跟你有關系我才會記住,才會知道。”
隋仰看著他說“是嗎”,謝珉又說:“嗯。”
“謝珉,”隋仰突然叫他,“如果知道是我送的,你會怎麼樣?”
“可能會打電話罵你。”謝珉說。
隋仰不怎麼明顯地笑了笑,謝珉又還是說:“也比不聯系好吧。”
他抓著隋仰的手,隋仰俯下身吻他,兩人的嘴唇碰在一起。
隋仰說“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謝珉不清楚他在為哪一件事情道歉,謝珉懷疑他自己也并不清楚。
謝珉覺得隋仰仿佛很矛盾和掙扎,過得不比自己好,可能還更糟。他說話讓謝珉氣得跳腳,但是在擁擠的車站半跪著給謝珉涂藥。那時候的每一分鐘好像都是錯的,都讓謝珉想不通,讓謝珉痛苦。
謝珉伸手抱著隋仰的背,隋仰的頭壓在謝珉的肩膀和脖頸之間,嘴唇碰到謝珉的皮膚,但是沒有什麼暗示,好像只是很單純地想要抱緊謝珉。
“隋仰,”謝珉叫他,說,“不是你不好。”
“是你爸爸不好,時間不好,我們的遭遇不好,”他很輕地對隋仰也對自己陳述,“我說我可能會打電話罵你,但是其實我如果真的收到禮物,我也不知道會怎麼樣。我好像也從來都沒有做到不喜歡你,忘記你,我們可能就是運氣太差了,很差很差。不過你沒什麼不好的,我覺得沒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了。”
隋仰和謝珉的手機幾乎一直在震,他們都沒有理會。
窗簾被隋仰按了起來,謝珉洗得很干凈擦得清爽的皮膚在昏暗中變得潮濕和黏膩,隋仰的索需讓他沒有辦法招架,而隋仰沉默得不像他自己。
謝珉翹班隋仰也翹班,到傍晚謝珉才想起來,昏昏沉沉地給餐館打電話,訂了隔天的午餐,第二天又因為太累起不來,厚著臉皮改成了晚餐。
謝珉休息得不怎麼樣,出現在餐館后,主廚來看他,說他形容憔悴,一副縱欲過度的模樣,和他帶來的英俊挺拔的朋友(也就是隋仰)形成了很大的對比。
隋仰仿佛很是受用,氣得謝珉想要打他。
雖然謝珉平時不會想起,但偶然間回到熟悉的地方,心中還是有些懷念。
謝珉眉飛色舞地給隋仰講他和主廚的故事,告訴隋仰他大一時,餐廳剛開,還沒什麼人氣,他天天把餐廳當食堂,和主廚混得很熟,還幫主廚追過女孩子,雖然沒有追到。
主廚親自過來送菜時聽到,罵他是狗頭軍師,說自己追現在的太太,問謝珉的意見,每次都反著來,果然追到了。
謝珉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憤怒至極:“我都是很認真給你出謀劃策。”
主廚在他的脅迫下,開了一瓶自己珍藏的酒送給謝珉。
謝珉喝不下,白白便宜了隋仰。
酒飽飯足后,謝珉帶隋仰去他的學校散步。
夜晚的學校有許多學生穿行,謝珉給隋仰指自己以前常待的建筑物,隋仰主要是聽,偶爾提問。
穿過一棟古老的教學樓,謝珉忽然想起隋仰高中畢業后,好像就開始工作了,頓了頓,問他:“你后來上學了嗎?”
“上了夜校,”隋仰用很正常的語氣,認真地告訴謝珉,“是函授的。前兩年讀了一個商學院,不過不是正經學位,社交性質重一些。”
謝珉突然之間失去了介紹校園的心情,覺得他自己在象牙塔,但隋仰的二十來歲過得很糟。
“怎麼了,”隋仰問他,“謝總對男朋友有學歷要求的話,我可以再回去上學。你喜歡什麼學科?”
謝珉想說“白癡”,但是又好像并不忍心這樣說隋仰。
春天夜里,大學的湖邊,謝珉抱了隋仰,他把下巴抵在隋仰身上,又一次說:“我們以后就不要分開了吧。”
隋仰用很低的聲音對他說“好的”,非常用力地抱緊謝珉,就好像他們還是十幾歲的情侶,不在乎其他任何事情,在又大又混亂的世界里任性地沖動地擁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