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植的一個月休假還在繼續,許言已經開始為最后一個季度的各種工作忙到滿地爬。由于沈律師不太接受異地,就收拾了點行李來許攝影家睡覺。
這引起了許年的極大不滿,因為他不能隨時去許言家了。上上次他去的時候在客廳里等了好幾分鐘,許言才出房間,衣冠不整的,許年問沈植是不是在房里。
許言眼神飄忽:“不在啊,怎麼了?”
許年:“你嘴巴怎麼這麼紅?”
許言摸摸剛被沈植咬過的下唇,說:“吃辣條,辣的。”
許年大叫起來:“你當我三歲小孩嗎!”
“你到了五十歲都是我弟弟。”許言寬慰他,“哥哥騙弟弟是天經地義,別激動。”
而上次他去的時候許言正在書房修圖,于是許年和沈植坐在客廳里沉默了整整二十五分鐘。沈律師從容不迫地在看資料,許年只能瞪著電視里的瑪卡巴卡獨自煎熬。
他發誓要跟許言減少來往——在許言蹭他車回父母家吃飯時,許年更堅定了這個想法。
“你的嬌花呢?”
“他這幾天出差,晚上回來。”許言看著手機,沈植剛來微信說上飛機了。
許年冷笑一聲:“我今天就跟爸媽戳穿你的奸情,你等著吧。”
“哦。”許言輕飄飄應道,“你可以試試。”
許年的拳頭捏緊了。
葉瑄到得早,許言和許年進門時她正和方蕙許燊坐在沙發上聊天,許言聽到他弟喉嚨里發出一聲難以形容的,大概類似于小狗撒嬌嗚咽的聲音。
許年換了鞋就踢踏踢踏跑到沙發旁,坐在葉瑄身邊,摟住她的肩,頭也挨過去,黏黏糊糊地跟她說話。
葉瑄邊笑邊剝了顆杏仁,喂到許年嘴里。
這種場景一般可以稱之為“后輩內卷”——當家長看到其中一個孩子家庭圓滿婚姻幸福時,在欣慰之余,會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投向另一個久久沒有戀愛動靜的單身生物。
許言站在玄關,迎著方蕙和許燊和善的目光,忽然有種奪門而去的沖動。
從父母家出來,許言在小區門口看到沈植的車,他讓許年停下,跟許年和葉瑄道了別,下車。
“是不是還沒吃飯?”上了副駕,許言問,“想吃什麼,我陪你去。”
“回去你給我做碗面就行。”
許言湊過去,伸手,扶著沈植的下顎把他頭扭過來,看了幾秒,問:“這幾天是不是又熬夜不好好吃飯了?”
“時間緊,有點忙。”沈植笑了下,算是承認。
“那趕緊回去,我給你煮個面,你早點休息。”
沈植卻問:“你是不是后天出差?”
“嗯,四五天回來。”許言笑瞇瞇的,“舍不得我了?”
沈植沒回答,看了他一會兒,低頭在他嘴角親了下。
“好了,開車吧,我們……”許言話說到一半,猛地停住,眼睛微微瞪大,看著沈植手里的小盒子,根本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拿出來的。
“之前訂的,昨天到了,我剛才去取的。”沈植很平淡地敘述著,沒有鄭重其事的莊嚴告白,也沒有言之殷殷的真情流露。他只是把盒子打開,說,“想送給你。”
一枚簡雅的鉑金戒指靜靜鑲在禮盒里,半圈戒面上嵌著一排鉆石,在燈光下閃著細碎漂亮的光芒。
沈植把戒指取出來,拈在大拇指和食指指腹間。
“許言,跟我結婚吧。”他低聲說,“給我個家。
”
許言有很多戒指,幾乎都來自他人贈送,奇怪的、精致的、顯眼的、昂貴的……大多充滿設計感和概念感,作為出席活動時的搭配,像這枚一樣低調簡單的,很少,幾乎沒有。
他以前想不通,為什麼婚戒作為很重要的一種戒指,卻大部分都是干凈素雅的款式,不追求突出,不追求特別。
現在他好像突然明白了。
因為婚戒不是用來搭配的,也不局限于任何特定場合,它只會長久地環在手指上,陪同主人經歷生活的每一秒鐘,不管是平凡還是特殊。
“怎麼就送戒指了。”許言眼里含著笑,“我們明明還在‘試試’的階段。”
“嘗試一下。”沈植倒沒有灰心失落,好像早料到這個結果。他也跟著笑了一笑,“沒關系,時間還很長,慢慢來。”
許言卻拿過那枚戒指,并沒有戴上,只是托在手心里近距離地看。
“挺貴的,我先收著了。”他說,“下次還你個便宜點的,你知道,我剛買完房,是個窮鬼,你要體諒一下。”
沈植彎起嘴角,回答:“好的。”
車子開動,十多分鐘后路過商場,許言看著窗外,忽然感嘆:“想吃麥當勞甜筒了,它那麼便宜,卻那麼甜美。”
沈植打了圈方向盤,把車緩緩停在路邊的臨時車位,先許言一步開門下車:“我去買,你在車上等我。”
他去不遠處等紅綠燈,許言趴在車窗上看了他一會兒,伸手從襯衫口袋里拿出戒指,套在中指上。
涼涼的,尺寸剛好。
許言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也被什麼東西圈住了,箍得很緊,心跳時能感受到那種撐滿的、鼓脹的充實感。
他來回翻看手掌,不禁感嘆沈律師審美在線,這戒指怎麼看都是個漂亮孩子。
許言還挺想拍張照片發到家庭群通知父母自己已經告別單身,但那無疑會引來一陣血雨腥風,他和沈植的平靜生活才剛開頭,還是先過幾天好日子再說吧。
小心翼翼把戒指揣回兜里,許言再次扒著車窗往外看。繁華街道上,車水馬龍,燈火輝煌——一個真實鮮活的熱鬧俗世。
而沈植正穿過如織的人流,穿過霓虹燈牌交錯的光暈,手上拿著一支甜筒,在街對面等紅燈。
他在人群中永遠是突出的那個,許言總能一眼發現他。就像大學時期喧鬧的球場里,許言的鏡頭在尋找沈植這件事上,一直完成得很輕易。
可能因為眼睛里從頭到尾只裝著沈植一個人,所以無論如何都忘不掉,都非他不可。
煙火人間,肉體凡胎,人總會一次又一次地為熱愛的東西栽跟頭,無法免俗。
或許光憑熱愛并不夠,正如他們還有很多現實問題需要解決,但是沒有關系,相愛已經給出了最好的前提。就像沈植說的——時間還很長,慢慢來。
綠燈亮起,沈植過斑馬線,他周遭的種種被許言自動虛化,定格成一張相片,烙進腦海。
許言覺得沈植變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變,仿佛他們從未經歷任何苦痛折磨。九年多的歲月變成彈指一揮間的昨夜今朝,沈植只不過是去馬路對面為他買了支甜筒。
“給。”沈植走到車邊,把甜筒遞過去。
“這麼快。”許言從他手里接過,笑著說,“上車吧,我們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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