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是故意找茬,祝微星明白,就是不知這些人是本性、愛生事還是自己和他們此前有過過節?
無意糾纏,祝微星選擇避讓轉身,對方卻窮追不舍。
“過去不回來裝消失,現在一回來裝病裝死裝無辜?也行!我們巴不得你一直裝下去,別再搞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用那些下作手段惡心人。”他氣勢和姜翼沒得比,但震懾個普通良民足夠了,兩旁路人見之紛紛繞道。
這話一出,桌上好幾人都眼露贊同,連姜翼身邊的女生都投來鄙薄目光,像在看一只蟑螂老鼠。
除了姜翼,仍沒事人一般沉溺游戲,毫不關心外界喧鬧。
祝微星終于頓了腳步:“你什麼意思?”
“聽不懂人話?意思就是你在外面不要臉娘娘腔傍大款傍男人沒人關心,但別把那些下作心思臟到弄堂里的身邊人身上,牛皮糖一樣黏著就不放,齷齪透頂!”
壯實男生以為祝微星此刻一臉無動于衷是慣常虛偽,心頭火起,想揭了他的裝腔作勢破口大罵,但似顧忌相關人面子,只往旁邊急瞥一眼,匆匆收了話頭。
“再敢亂動歪腦筋,陰間不收,老子親自給你塞進鬼門關里。”
祝微星被罵得很懵,眉頭緊蹙良久未動。
“阿賴。”
和藍毛、壯實男生同桌的還有兩個人,一直沉默未參與以上對話。一個稍年長,臉上帶著瞧好戲的神色,一個瘦高戴眼鏡,面上顯出微微的不贊同。
此時,那戴眼鏡的喊住了罵人的壯實男生。
他說:“阿賴,別說了,他臉色不太好。”
又轉向面皮發白的祝微星,問,“你沒事吧?是不是不舒服?”
他們幾人坐在遮陽棚下吃早點,祝微星卻杵在明晃晃的日頭中,大太陽照得他眼前發花呼吸急促,到底身體還虛。
“嘖,每回見了姜翼都這樣,老演員了,你怎麼還信他?”賴洋,也就是壯實男生卻對祝微星的狀態嗤之以鼻,“他媽的要不是聽說他掉下樓重傷,老子今天怎麼會只動動嘴皮子警告兩句?有些人不給他點厲害他是學不乖的……”
這時,打完一局游戲的姜翼忽然站了起來。
把手機往口袋里一揣,也不看祝微星,只不耐煩的問藍毛:“吃完沒有?走了,熱死了。”
藍毛管曉良將筷子放下:“去哪里?回家?”
姜翼摸自己半光的頭皮:“去網吧。”
藍毛瞧了瞧被忽視的女生,和身邊幾人交換了個眼色,各自起身,隨在了姜翼身后。那個叨逼不停的賴洋也立馬閉了嘴,瞬間將剛才集火的目標忘在腦后,一道走了。
祝微星仍站在原地,呆了一樣。就在姜翼與他擦身而過時,他忽然雙腿一軟,直接栽了下去。
倒地的瞬間,似被一雙結實的手臂穩穩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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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微星又做夢了。
這次的夢不再抽象,很現實,現實而冗長,還豐富,離奇。
他夢見自己走在羚甲里的長街上,街邊有幾個眼熟的阿姨嬸嬸在聊天摘菜。聒噪的調子越過身后二幢的小麻將館,嘰里呱啦對噼里啪啦,比放炮還熱鬧。
四幢前的小岔道修了座簡易車棚。一個謝了頂的老大爺拿了張小板凳坐在門口逐字逐句的看報,一眼掃過,是全版的體育彩票。
周圍那麼多人彼此熱聊,卻沒人朝祝微星看上一眼,仿佛他并不存在。
日頭很曬,祝微星低頭望自己的腳,沒有影子。
來到七幢,祝微星走臺階。樓梯間漆黑不變,但他沒有被紙箱雜物絆倒,順利上了四樓。先看到梳發髻的老太太坐在樓道另一頭。不剝毛豆了,換成個竹籃摘豆芽,身邊還歪個十七八歲的女生。不知受了什麼委屈,女生倚在那兒雙眼通紅,被老太太一斜眼,立時用袖子擦了淚,滿滿隱忍。
越過她們,家門就在眼前,祝微星卻沒進去,瞧著對面六幢,毫不猶豫的繼續邁步。
夢到底是夢,祝微星就這麼翻出陽臺,凌空從七幢走到六幢,又穿墻進到了407。沒看屋內布置,直奔小臥室。成功進房后,祝微星終于停下腳步。
屋內不空,屋內有人,那人就躺在小床上,睜著眼發呆,挺尸一樣。
祝微星管不住自己的腿,竟還能在夢里吐槽自己行為,吐槽自己到處瞎跑,吐槽瞎跑到最后還挑了這麼一戶不歡迎自己的人家進門,莫名其妙。
床上人不動,只瞪天花板。祝微星也不動,只瞪他。兩人呈一豎一橫無交錯態勢,在房中劃出一個令人窒息的十字。
不知多久,日光漸落,夜幕拉開,夢里的世界變得昏暗,祝微星的視野也變得扭曲。他看不清房間里的事物,也看不清房間里的那個人了。
祝微星開始惶恐,蔓延的黑色寂夜里像有未知的鬼魅要靠近過來將他拖拽,他不由后退,似想逃走,可渾身發僵,寸步難行。
祝微星只能看向床上人,想要求救。然對方姿勢未變,毫無所覺。眼看黑霧漫上腳背,祝微星就像一只鍋里蟹,奮力掙扎,效果幽微。
終于,床上的姜翼眼珠動了動,向他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