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不干凈的東西?死人還魂啊?他跑出來我們不是正好能把錢直接給他?”管曉良不以為然的嘻嘻笑,“還不快點回家啊宋阿姨,不然一會兒鬼跟在后頭嚇到你嘍。”
“臭小孩老是亂講,呸呸呸!童言無忌!”宋阿姨似乎真被嚇到了,一邊罵他一邊速速走遠。
祝微星停了按鈴動作,剛身后人對話時,他注意到姜翼撇了撇嘴。那是一個不屑的表情,可與他嘴角情緒分裂的是,他的眉眼卻閃過一絲亮色,像聽見了什麼感興趣的東西。
姜翼垂首看過來,問了祝微星一個問題,也挺中二。
“你相信人死了……魂還能回來嗎?”
姜翼的聲音又沉又輕,隨著翻涌的風被帶送到祝微星頰邊,擦過后頸,挾裹著夜雨,貼著他的皮膚留下幾絲潮濕涼意。
有一瞬,火般爆烈的男生眼里浮過一種陰翳,像火滅后余燼的灰黑色。他眉骨高,鼻梁也高,眼窩卻凹陷深邃,大輪廓過于硬朗,偏偏細處精致,眼型唇形鼻翼的弧度都特別優美,完美中和掉了骨骼的鋒利。可惜鑲嵌的黑眼珠晶亮兇悍,看誰都跟看債務人一樣,總讓人忍不住在覺得帥和恐怖里反復橫跳,矛盾得精神分裂。
祝微星皺起眉,沒有回答。
然再看,又好像只是他錯覺,姜翼仍一副吊兒郎當模樣,還瞇眼吐了一個很圓的雙層煙圈。一邊對著煙圈自豪,一邊用眼神問“跟你說話呢怎麼不理我”?
祝微星是不打算接他的白癡問題,畢竟放過話要躲瘟疫一樣躲他,雖眼下離不開,但態度要擺出來。
祝微星只說:“你讓我過去。”
姜翼忽然彎腰湊近,鼻息一瞬快挨到祝微星臉皮,還跟狗一樣嗅了兩下。
祝微星嚇了跳,趕緊退后,不明白這人今天什麼毛病。
姜翼起身時,眉間已帶了嫌惡,翻臉比翻書還快:“你身上什麼味道那麼惡心?”
祝微星一愣,低頭聞了聞,衣服是隱約有股甜膩香氣,是在那間休息室里染到的,被夜風吹得只剩一點沒有散盡,很淡很淡。
什麼狗鼻子那麼靈敏。
祝微星說:“人家身上的,不小心沾到。”話落又覺得自己干嘛解釋,一只椰子還嫌棄別人太香。
姜翼卻覺剛才語氣不夠強烈,又重復表達一遍:“難聞死了,惡心。”
惡心你讓我走啊,祝微星想。
姜翼不說話了,只沉沉盯過來,目光像帶著百伏電流。祝微星今天要穿一件摩擦力大的衣服,現在估計就噼里啪啦跟鞭炮一樣被點燃了。
下一時,一聲悶響起,姜翼腳邊的鐵圍欄竟多了一個凹陷,被踹出來的。
祝微星睫毛一顫,仍站得挺直。
姜翼從車上跳下,瞧著身高只及他嘴巴的祝微星。
在南方男生里這個年紀算不得矮小,但祝微星大病初愈非常瘦弱,只剩一副骨架撐著,整個人比姜翼小了兩號,小土匪用兩根指頭好像就能把他腰掰折了。
察覺姜翼越走越近,有找麻煩的意圖,祝微星忙把對方剛問的問題又拋了回去。
“你相信人會還魂?”
姜翼步伐果然一頓:“不信。”
說完直視過來。
想就此打住的祝微星不得不在這眼神里繼續和他幼稚對話:“為什麼?”
話是姜翼逼著人問的,問了他又用你在說什麼屁話的眼神看人家。
姜翼:“能回來的還叫什麼魂?應該叫鬼。”
祝微星冷漠臉:“噢。”
姜翼:“……”
姜翼:“你他媽……”
祝微星卡著他要發瘋的點適時打斷:“我也是。”
“你是什麼是?!”姜翼氣涌胸口,憋的臉色不善。
“我也不信還魂。”
已燒完紙錢的藍毛等人往此走來,趁著姜翼轉開視線,祝微星抓到機會,擺過車頭將車疾推兩步,騎上,往七號樓而去。
“因為靈魂本就不存在,談何回來。”
丟下這句話,祝微星匆匆離開,沒看身后姜翼什麼表情。
……
回到家已快八點,奶奶和祝微晨一道坐在客廳里看電視。
聽說祝微星還沒吃晚餐,奶奶指了指灶臺,慣常給哥哥留飯的地方此刻擺了另一只略小的碗,里頭飯菜分開,一葷兩素,還溫熱。
祝微星洗了手端起,積郁了一天的疲憊,在這碗飯菜前全散光了。
他對奶奶笑,眉目溫軟。
奶奶問:“今天好嗎?”
“還好,有點陌生,需要時間習慣。”祝微星老實道。
奶奶頷首:“慢慢來,有事及時找老師幫忙。”
“好。”
回頭發現祝微晨在看祝微星提回來的袋子,目光偷偷摸摸。
祝微星起身,從袋里取了兩只草莓蛋糕放在桌上。
在奶奶示意不要后,祝微星舉著蛋糕對祝微晨說:“哥哥吃吧,覺得好吃,以后一直給你買。”
祝微晨沒聽懂,等祝微星又慢慢重復了兩遍他才急急搖頭,與其說是受寵若驚,更像是惶恐害怕:“唔……唔……不……”
他著急起來話更說不清楚,連帶手腳也失了分寸。一聲脆響,是巴掌落到皮膚上的抽打聲,在狹小的房中更顯突兀。
又一陣咕嚕咕嚕,祝微星手里的蛋糕被打落滾到一邊,手背也留下一道白印。
屋內一時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