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出很遠還能聽見陳周訓斥:“忘了自己姓什麼,忘了笛子怎麼吹,但還是忘不掉目無尊長伶牙俐齒!沒規矩沒教養!”
從音樂樓走出來,又路過小廣場,祝微星在云雀雕塑前站了一會兒。
一旁的石碑上刻著車爾尼的名句“追上未來,抓住它的本質,把未來轉變為現在”,祝微星見之,微不可查的輕輕嘆了口氣。
……
沒上成課,回家的時間比預期早不少。祝微星一手提了剩下教材,另一手抱著又從小超市采購的蛋糕進了門。
對奶奶自己早歸的解釋是“小課的時間和別的同學有沖突,需重新調整”。
奶奶沒多問,只點頭,半晌叮囑一句:“要用心,聽老師話。”
祝微星彎腰換鞋的動作一頓,抬頭臉上帶笑:“知道。”
進屋本想睡一覺,翻了兩個身又下了地。這時間原該要吹笛頭了,今天祝微星卻有些打不起精神。
坐到書桌前發起呆來,回神才覺太陽西斜。
抬頭想看窗外天空,卻掃到對面人家床上躺著的高大身影,長手長腳得床鋪都快容不下,一只手臂還直接掛到了地上。
這人在家?早上不是扛了一箱牛奶去學校上課,這麼快回來了?
姜翼嘴里叼煙,頭臉全隱在暗影中。祝微星只能看得見煙頭猩紅明爍的火光,沒睡著。
他這幅姿態,祝微星隔幾天就能撞上一回,不是瞪著天花板抽煙,就是瞪著天花板發呆,有時甚至躺尸一天啥都不干,少年老成,滿腹心事。然到了外頭人前搖身一變,又是那個放貸全世界拽出海底兩萬里的臉。
但今天,祝微星沒資格評價人家,他氣場和姜翼莫名近似,有種同病相憐感。
順手打開電腦,祝微星點了首弦樂重奏播放,是舒伯特早年創作的版本。本想做個填場背景,卻聽入了迷。
舒伯特一生悲苦,貧窮綁縛了他的手腳,病痛壓垮了他的未來。他喜歡音樂,卻因為出身低微得不到正統教育,他通過自學憑借著過人的天資創造了斐然成就,卻又在高光時刻倒在惡疾之下,英年早逝。
天才尚且如此,遑論他們這樣的凡人。
可祝微星又記得舒伯特說過,那些為世人帶來無盡歡樂的音樂,正是他在無盡苦痛中做下的一首一首。
生活以痛吻我,而我報之以歌。
提琴聲像一縷輕煙,于屋內裊娜旋轉,漫過薄薄紗窗飛揚到不遠彼端,帶去了曲中屬于少年人的迷愁、不得志的悵惘。可漸漸聽著聽著,又覺出不同姿態,像塵土下的種子,微風中的新芽,雨后的生機,春日里的花。
對面的人也似有所覺的看過來,和祝微星匆匆對視便各自別開目光。
一個不抬頭,一個不說話,兩人在靜謐的樂曲中互相沉默,身處兩方空間,卻一同奇妙的默契聆聽,仿若無言的靈魂共鳴。
第29章 撐腰?
上午繼續開攤, 蛋糕牛奶組合的銷量又有增長,沒到中午就賣完了,下午去上學路過流動市場發現城管來過, 有攤子躲避不及, 瓜碎菜灑, 魚蹦到半空都沒功夫撈,一地狼藉。
一個火爐被撞倒,炭火撒了出來。祝微星瞧見攤主在那兒可憐的撿,周圍沒人搭手, 便幫著扶了下快傾翻的小車。
五十多的攤主大叔見到祝微星動作趕忙阻止:“不用不用,有灰, 沾到你衣服不好。”
“沒事。”祝微星回, 又給他把能搶救的食材調味都擺回車上。
大叔感激不已,硬要送兩個餅給祝微星當補償。
祝微星沒要。
大叔以為他嫌棄,自我推薦:“我這餅瞧著一般, 用料卻都好,你嘗嘗,不騙人。”
祝微星其實早吃過了,開攤那會兒他四處晃悠挑了幾個小攤嘗味,這新擺的流動餅攤也在列。用料是可以, 比很多攤子實誠,但味道一般, 賣相也差,生意會興旺才怪。
沒得祝微星接受, 大叔灰心嘆氣:“算了算了, 砸了東西,不做也好, 到頭來還是給人打工有活路。”
隨意對人指手畫腳不是禮貌人做派,但大叔一臉喪得無計可施,祝微星猶豫了下說:“或許,換種方法賣會有效果。”
“啊,什麼方法?人家都這樣做呀。”大叔不懂。
祝微星說:“就是人家都做,你才不能再做。”
……
午餐在學校食堂解決,咬牙充了一百,沒舍得吃葷,點了兩個素加一小碗飯,祝微星尋了個位子坐下。
吃的時候,周圍不斷有目光和議論朝他飄來,祝微星察覺了,但沒回頭。
有個短發女生氣鼓鼓走到近前,一拍桌子,對祝微星道:“告訴你哦,不是我說的!我可不是大嘴巴!”
祝微星抬眼,發現是陸小愛。
面對祝微星疑惑,陸小愛一手端盤,一手拍胸,模樣嚴肅:“旁觀全程就我一人,不代表就是我把你被陳老師趕出教室的事傳到網上去,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擔保,請你正視我的品德!”
祝微星眼睛緩慢眨動,像在消化陸小愛的話,須臾,他點頭:“我知道。
”當時教室門沒關,周圍那麼靜,陳老師聲音又那麼大,知情者只有一個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