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明玥像第一次清晰的看到了對方的模樣,很高大,很英俊,但卻意外的年輕,甚至有些像個少年,也是這份年輕,讓明明眼神森冷的人,氣質并不顯陰郁,相反,有種奪目的鋒利。
也是第一次,因為光線的投射讓樓明玥注意到原來這個人的額角有一條蜿蜒的傷疤,很長,但一半被頭發所擋,瞧不清具體延伸到了哪里。
像察覺到他的走神,那個人不滿的又問了一遍。
“這就是你賣掉紅光小城的原因?”
樓明玥一怔。原因?什麼原因?他怎麼知道原因?
又一想,自己剛才在他面前彈奏的那首貝多芬暴露的?
他能看出來?
那麼了解自己的海先生能從曲子里察覺什麼不稀奇,一個對他毫不熟悉的人竟也能?多少使樓明玥吃驚。
他不知如何回答,只垂眸,權當默認。
結果換來對方更為惡劣的口氣。
那人說:“我真沒見過比你活得更累,又更會自找苦吃的人。”
之前在燕氏樓梯間相遇對方就很不客氣,這一次又這樣言語犀利,似乎每回遇見對方,他對自己都有諸多不滿。
樓明玥本疑惑,可一想又明白了。
他近日已聽說燕氏內部起的爭斗,眼前人似占了上風。他還那麼的年輕,前程似錦意氣風發之際看見這樣走下坡路的自己,瞧不慣也無可厚非。
樓明玥還是不語,覺得沒什麼好解釋也解釋不清,只搖了搖頭打算離開,忽然腦內劇痛,一陣暈眩突襲,讓他無法站立,直直的倒了下去。
并沒等到預想中與地板的親密接觸,他摔進了一個陌生的懷抱里。
那懷抱很寬厚,卻很冰冷,砸落的瞬間竟凍得樓明玥一個激靈。
好在顫抖只是剎那,隨之恢復的的光明讓他一邊道謝一邊想自己站立,推了兩下卻沒拉開距離。
樓明玥疑惑抬首,一下猛然撞進了一雙幽沉的瞳仁里。
他一愣,開口道:“謝謝你,放手吧,我沒事。”
不知是光線的錯覺,還是暈眩的后遺癥,身前人看著自己的目光竟有火熱的憤然,也有冷冽的決絕,充滿紛繁矛盾的情緒,讓樓明玥惶惑。
在腦內劇痛再度卷土重來前,樓明玥聽見自己的禮貌客套換來對方一聲陰鷙的冷笑和一句莫名其妙的回答。
那個人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我以前也這樣想,但好像錯了……”
……
祝微星迷糊著睜開眼,發現屋內一片漆黑,床上只他一人。
他有些恍惚的分不清現實夢境。以為睡前的畫面都是假,從頭到尾仍只有自己,沒有姜翼。
忽然,咔噠的開關聲傳來,角落亮起了一盞臺燈。
祝微星才發現窗邊的沙發上原來坐著個人。那人不言不語不動也不玩手機,像是從之前就這樣一直看著熟睡的自己。
祝微星有些慶幸,卻也有些奇怪,剛要開口,那人先一步起身道:“你是多久沒休息?睡得跟昏迷一樣。”
他那罵罵咧咧的口氣,一下打散了迷離的氛圍,將祝微星拉回現實。
看了看時間,竟已夜晚十點,他從下午睡到現在。
姜翼來到近前,一手攬著祝微星靠在自己身上,一手端碗,道:“吃飯。”
見碗內冒著熱氣的粥,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他從哪里搞來這東西,祝微星有些感動。
他本想自己吃,卻又止于姜翼強勢的表情里。
姜翼舀起一勺遞到他嘴邊,邊喂邊嫌棄邊強調:“我他媽是怕你灑了。”
祝微星及時抽了紙巾墊在嘴角,被喂得半勺進了肚,半勺兜進手心后,對他的周到表示同意:“是,謝謝你。”
姜翼:“哼。”
喝了半碗粥,祝微星的精神好了不少。
姜翼洗了澡,把毛巾往脖子上一掛,來到床邊彎腰用唇貼上了他的額頭。
祝微星有些不好意思,說:“退燒了。”
姜翼又等了幾秒才抬起頭,瞪他:“那麼喜歡往外跑,有本事你倒是別出幺蛾子啊?”
這事哪里怪得了祝微星,但他識趣的沒有爭辯,只說:“頭發濕。”
姜翼聽出他想轉移話題,故意甩了甩腦袋,他頭發短,但還是濺了祝微星半臉水,像只沒來得及梳毛的巨型犬。
祝微星躲開,又被姜翼拽回去,來回了幾次,他立馬沒了氣力,乖乖的被壓著親吻。
姜翼還算知道顧忌祝微星的病,那吻特別清淡,只貼著唇輾轉了幾下,沒有深入,但環著人的胳膊卻用力,錮得祝微星腰疼,但他沒有掙動,順從的任姜翼抱著,把眼耳口鼻都親了一遍。
角落燈盞的光自姜翼的背后打來,不知何故,讓祝微星又回憶起剛才的那個夢。
察覺到他的不專心,姜翼不滿的在身下人的耳朵上咬了一口,問:“想什麼東西?”
祝微星望著他,一時思緒繁雜。
其實從游魂那幾日他就憋了很多話要跟姜翼說,但礙于玄學現象難以開口,好容易回到身體又匆匆離開,至此都沒來得及理一理思緒。
祝微星說:“我找到我的骨灰了。”
姜翼挑眉:“被誰拿了?”
祝微星念了三個字:“燕瑾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