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搞了一通破壞的燕瑾涼似稍稍消了點氣,他回頭陰惻惻的看了幾眼祝微星,本還要說點什麼,瞧到他臉上難過又呆滯的神情,又硬是閉了嘴,只留下一聲冷哼后,拖著踩玻璃而傷了的腳,氣鼓鼓的上了樓。
祝微星目送著那人遠去,還有隨在他身后姿勢近似的大狗。被那兩道略蹣跚的背影莫名扎了一下眼。剎那間,像有什麼熟悉的畫面朦朧閃過他面前,偌大的別墅,游戲間、影音室、露臺、花園,有人、有狗……
可這些又實在瑣碎迅疾,讓祝微星根本來不及抓住便瞬間散去。
客廳內重新安靜下來,仍然不能動彈的祝微星只能希冀的向僅剩的那個人看去。
繆斕半隱在黑暗里,明明一身雪白,卻和祝微星一般像縷鬼魅,尤其那雙紅瞳,半透半緋,毫無人氣。
不過他卻很聰明很敏銳,成功感知到了祝微星的深意,可惜,繆斕只看了他兩眼,便事不關己的轉身離開了這里,由著祝微星桎梏在黑暗里,無人可應。
祝微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還有多少時間會天亮。他并不真害怕在這里虛耗下去,他擔心的是待到太陽升起自己還沒回去,奶奶和哥哥要是醒來看到床上無聲無息的他會是什麼擔心的反應。
唯一慶幸的是,方才周身那種不適倒是慢慢淡去,只行動依舊受制,困于原地。
無奈間,祝微星注意到地上一點焰紅,是剛才擺在沙發前的一枝熏香,隨著某人的暴力被打落在地,斷了大截,只剩一點明滅。
這讓他想起自己在金律獎前被迫游魂的那幾日,最后似乎是姜翼點起了一卷蚊香,他就回到了自己的身體里,還有孟濟做法事時被祝靚靚撿去的也是一點香灰,所以……香,難道就是自己能離魂附魂的秘密?
其后的時間里,祝微星便凝神盯視著那一粒微光,終于,在天際泛出青藍時,火芯燃到盡頭,焰紅漸漸隱滅下去。
下一刻,祝微星忽然周身一輕,被定于原地的手腳恢復了自由。同時,有風從外面卷來,挾裹著他離開了別墅。
祝微星樹葉一般飄起,凌空時他看到了頂樓露臺邊站著一個男人。
燕瑾涼倚在欄桿邊,靜靜的看著那抹淡影遠去,前一時還躁郁的臉上此刻已一片平寂,仿佛無事發生。
只那雙眼中猶帶深沉,細看,那光色,竟像悲傷。
……
一聲急喘,祝微星猛然從床上醒來。
他睜眼的及時,下鋪的哥哥正察覺他不對勁,著急的拍他胸口,嚇得眼睛都紅了。
“啊啊……不要睡……不睡……”
祝微星顧不上穩住呼吸,連忙撐起身安慰道:“不睡了,我醒了,沒事,哥哥,我沒事。”
將祝微晨好一通安撫后,祝微星才下地去梳洗。
幸好奶奶沒覺察屋內異樣,她今天精神頭很不錯,給倆兄弟做了頓早餐。
一家人圍攏著一起吃飯的時候,奶奶去屋里拿出了兩樣東西。
她給哥哥做了一只新的挎包,淺藍的帆布,雖樣式舊了些,但耐用又結實,特別適合他。她給祝微星做了一只枕芯,老人家像是知道他有時睡得不好,卻未明說,只按著他的尺寸縫制了一個帶薰衣草和決明子,有淺淺的花藥香的枕頭。
奶奶說:“我年紀大了,手腳也越發不活絡,趁能動的時候再忙一忙,你們年輕人可不要嫌棄。”
祝微晨自不嫌棄,摸著那包喜歡還來不及,祝微星則抱著枕芯,不知為何久久難言。
奶奶問:“不喜歡?”
祝微星立時否認:“奶奶應該多休息。”
奶奶搖頭,忽然讓祝微星給她調一下電視。祝微星照辦,就見屏幕里顯出一段某地方臺的報道錄像,盛大華麗的背景,悠揚清昶的音樂,偶能看到青年少年在臺前幕后青春美好的身影,那是金律獎的回顧節目,祝微星成功的在里面看到了自己。
他有些意外,卻聽奶奶說:“昨天從別人那里聽到的,今天有重播,我不懂這些,就隨便看看,你去忙你的,電視完了,我就回房睡了。”
祝微星瞧著老人家半晌,慢慢起身:“那我去學校了,一會兒焦嬸就來,您記得吃藥,我下午回來再給您量個血壓。”
奶奶點點頭,竟對兩兄弟笑了笑,溫柔慈祥,揮手讓他們去了。
祝微星和祝微晨一起出門,離家時他覺得莫名不安。
陪著祝微晨往巨象百貨那里走了一段,還沒出漁舟街時,就聽口袋里的電話瘋也似的響起。祝微星心中詭譎一顫,接起后果然聽見焦嬸驚慌的聲音。
“微……微星,你奶奶暈倒了……我叫不醒她,你快回來,你快回來!”
祝微星抓著祝微晨的手飛奔回家的路上不記得自己打了多少通救護車的電話,他只記得自己回到家,忽然之間像明白了奶奶說過的話。
孫子性情大變或許還能用失憶來圓,但孫子莫名會了那麼多東西,又是做生意,又是彈鋼琴,為人處世截然相反,老人家再遲鈍,也不可能全然不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