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伯道:“你怎麼知道他沒死沒傷?”
婦人一愣,漸漸翻臉,顯出怕被訛上的警惕來:“你這老頭簡直莫名其妙,救人沒本事,空口白話倒扯東扯西,你這安得什麼心?是要我們拿賠償金嗎?誰給介紹的騙子,故弄玄虛胡說八道!”
話落推開兩旁村民就怨懟著離去,倒是她男人,凝立原地,面帶遲疑。
番伯見此,也沒生氣,只輕輕叮囑他:“你得勸著你老婆點,強求的話,連昏著的命都要送了。”
那丈夫猶豫:“真……真有人救了我家娃兒嗎?”
番伯說:“你有心可以多去那出事的工地打聽打聽,總有人瞧見的。”
丈夫:“那……那他人可還好?活著吧?”
番伯嘆氣,竟不語。
又發現那丈夫也扭曲了表情時,番伯才道:“算活著,以后也會好的。所以沒人要你們的賠償金,只是你既然知道了這恩,你可以不報,但不能忘了這情,也不能不信。”
說完,不再管對方是何想法,讓身邊人送了客。
待院里復安靜下來,有村民見道公佬取過水煙只抽不語,像怕他被氣到了,上前小聲寬慰起來。那人和番伯長得有八分像,該是兒子。
番伯聽了只淡淡的笑:“我是嘆,不同人不同命。”
兒子說:“我知,你同我講過,有人命薄,有人命重。”
番伯點頭:“九成九的人命薄,受一點災啊難啊,魂就飄沒了,偏有那萬里挑一的人的命,又貴又重,不到壽終正寢,中途再傷再痛,即便斷了氣,只要那殼子沒壞透,魂飛一圈還能回頭,誰都拖不走。”
“其實要救那倆夫妻的薄命孩子也不是沒辦法,找個命重的替他兜著,原殼子能用就在原殼子里活,原殼子用不了壞了,辦場法事,再給他找個新殼,然后讓那命重的就近陪在身邊整一年,什麼苦的難的都幫他擋下,人自然能好過來。
但人家命重的可不欠他的,沒道理被這樣耗。所以說,各有各運,勉強不得……”
話說完,番伯又抽了口煙,慢慢向隔壁轉過了頭去,一眼對上了籬笆這頭目瞪口呆的少年。
不知是早知有人在這里,還是村野高人的處變不驚,番伯磕了磕那竹制的水煙筒,朝此悠悠一笑。
大概是覺得樓明玥長得小,番伯像跟個孩子說話一樣:“你也有問題要問嗎?”
剛那通言語著實讓樓明玥大開眼界了,可自小受的教育又讓他不至于真信,更多的全當是自己瞧了場農村神話劇。
樓明玥搖搖頭。
欲走,卻又忽然轉身道:“這世界上真的有鬼,或者有神嗎?那半夜出現在我旅館房間里的,是鬼還是神呢?”
總算和李姑姑寒暄完的丁平剛走進院里就聽見這一句話,差點沒嚇得被隆起的土坡給絆死。
丁平:“什、什麼啊?”
被他聽去的樓明玥有些心虛,又見那番伯笑看著他,索性把前幾晚夜半遇到的詭異動靜老實說了:“我不信那些鬼怪之類的東西,但是卻又很奇怪,沒法用科學解釋。”
丁平對他刮目相看:“小少爺,你不怕嘛?”
樓明玥點頭又搖頭:“第一天是有些害怕,后來,遇到小偷那天也害怕,但那只鬼,不對,那個神……反正不知道是什麼的,也就晚上來轉一圈,什麼都沒做,似乎還替我把壞人趕走了,我就沒那麼怕了。我覺得,如果有靈異現象,他應該也沒想害我。”好像還保護了他。
丁平服了:“還……還有小偷來過啊?你竟然不告訴我!”
樓明玥避開丁哥指責的眼神,假裝沒看見的望向番伯。
番伯不像一般的神職人員,逮著個常人就傳播玄學思想,他說:“那便是了,神鬼這東西……你信則有,不信則無,若你覺得對你好,是神是鬼有什麼重要。”說著又招呼院里人扎起了竹船。
這話玄妙,樓明玥細思了半晌被仍沒放棄的丁平打斷,果然如他之前所料,又開始苦口婆心要他搬出那窮地方,另擇他處住。他甚至祭出樓明玨來,表示樓明玥要不搭理自己,他只能向他們董事長去告狀。
樓明玥也有對策,說就算找房也等自己從明會村回去后親自看了再說。
“而且,哥哥明天就要去B國談生意了,這個項目很大,我們不要打擾他,不如等他忙完吧。”
丁平無語:“小少爺……”
樓明玥裝傻,指向門邊:“看,李姑姑來了,給你帶了好東西。”
……
客屋沿海,海邊氣候多變,下午還是大艷陽天,傍晚就下起滂沱大雨。
樓明玥站在窗邊看著積水的院落,聽說明日就要辦年例,倒替村民操起心來,擔心雨落一夜沒個停。
陰晦間,隱約發現屋檐下有什麼在掙動,細看之下辨出是一條小奶狗,像傷了哪里,嚶嚶痛吟淹沒在風雨里。
不等樓明玥著急,有個人先他一步從隔壁房間走了出去,一把提起那東西垃圾一樣翻看起來。
見他把狗倒提著動作粗暴,本不打算管閑事的樓明玥看不下去的也開門上前。
他說了和那男生相識以來的第二句話。
樓明玥:“它腳破了,你這樣提它它會傷得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