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郁晏哼笑:“肉麻死了,我才不去。”
在場的選手,很多都年紀不小了,二十三的有幾個,今年不退明年也該退了,他們看到陳延,就仿佛看到了自己不遠的未來,心中酸澀,實在說不出什麼活躍氣氛的話,只能一個勁兒的喝悶酒。
言易冰更是個未知數,誰也不知道他到底能打到哪天。
退役這個事,對他來說比任何人都更刺耳,因為他幾乎每年都活在外界對他退役時間的討論里。
他已經在這行八年了,雖然他媽總期盼他退役之后去讀書,但讀書對他來說已經是八年前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適應。
陳延站起身來,舉著杯,鄭重其事的對所有東倒西歪的職業選手說:“能認識你們大家,真好,雖然之前的幾年,我們是競爭對手,互相算計,噴垃圾話,但我心里,把你們當成親哥們兒,不舍得啊。”
陳延說罷,眼圈紅了。
他努力吸了下鼻子,一仰頭,干了整整一杯。
眼淚合著酒一起咽進胃里,也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陳馳直接低下頭,抹了把眼睛。
在AXE當隊長這幾年,多虧了陳延對他的無底線信任和扶持,他們走過了最難的時光,是最默契的搭檔。
本以為還可以并肩作戰幾年,但陳延卻因為傷病,不得不退了。
那麼突然,根本不給他一點準備的時間。
他這段時間一直忍著,憋著,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還和陳延打趣退役后的滋潤生活。
他憋了太久了,終于憋不住了。
他一點也不想陳延離開,但他不是醫生,治不好陳延不可逆的傷病,更不是神仙,不能讓陳延年輕幾歲。
陳馳一哭,氣氛頓時消沉下來。
高腳杯一杯一杯的還回去,又成沓的送過來。
喝了雞尾酒喝啤酒,喝了啤酒又喝白葡萄酒。
桌面上的披薩已經徹底涼了,涼的發硬,香氣被風一卷,消散的無影無蹤。
方銳的舌頭已經有點不利索了,他扯住陳馳的衣服,強迫他抬起頭,口齒不清道:“都他媽說好的不哭,你哭個屁!”
陳馳卻還能聽清他的話,一抬手撥開他,罵罵咧咧道:“敢情不是你的副隊了,我哭關你屁事!”
明朗扯住他倆的手,晃晃悠悠的掰著:“撒開,耍什麼酒瘋!”
路江河又端回來一盤水果拼盤,看見已經有人撕扯上了,粗聲吼道:“郁晏,管管!”
郁晏掀起眼皮,抬腿踹了踹言易冰的白鞋:“說句話。”
言易冰閉了下眼,待臉上的涼意徹底蒸發,他抬眸向欄桿外望去。
大海如此浩瀚,深沉的,神秘的,巨浪翻滾不迭,仿佛要把人吞噬進去,不見天日。
他瞇著眼努力遠望,只有一片迷蒙的霧氣,沒有島嶼,沒有落腳點,他們就這麼孤零零的漂泊著,光是想想就讓人恐慌。
言易冰半只胳膊壓麻了,他掙扎著坐起來一些,衣服被壓得皺皺巴巴,露出小半截腰來。
七點半船上有百老匯經典音樂劇片段表演,他為了看這個,沒吃多少東西。
現在喝多了酒,醉的很快。
船在輕輕晃著,他的腦袋也輕輕晃著,眼前發暈。
寒陌沒怎麼喝酒,一直在幫忙送酒杯。
他瞄了言易冰一眼,清淡的藍色燈光下,言易冰露出的一小截腰肢格外顯眼。
風這麼大,吹久了會肚子疼。
他又看了看其他的選手。
有抱在一起痛哭的,有一杯杯悶頭干著酒的,有醉醺醺撕扯在一起的,還有半身泡在泳池里,凍得瑟瑟發抖也不愿意爬出來的。
簡直一片狼藉。
寒陌和陳延關系也不錯,雖然他沉默寡言,不太參加各種聚餐活動,但朋友有需要,他愿意傾盡全力幫助。
可是他還是哭不出來。
他哭不出來,是因為對這種程度的痛苦已經免疫了。
他經歷過人生的hard模式,已經不太能輕易展現出脆弱的一面了。
但他看的出來,言易冰心情不好。
言易冰不愛說話,臉色涼著,目光望著海面,精致的側臉一半被光映照著,一般隱沒在陰影中。
凌亂的發絲在他眼前飄來飄去,和過分卷長的睫毛糾纏在一起。
寒陌恍惚,看到了曾經趕他出Zero的那個言易冰。
一樣的冷峻,抿著唇,杏核眼一眨不眨的望著一個地方,周身包裹著寒氣。
剛才郁晏叫他,他也沒搭理,像什麼都沒聽到一樣,不知道是真的醉了,還是在思索什麼。
但寒陌分明看到他流眼淚了。
這人,原來也會因為傷心而流淚。
可傷心的時候,偏偏臉色這麼嚇人。
所以當初把他趕走的時候,究竟有沒有一星半點的不忍和傷心呢?
寒陌默不作聲的脫下格子外套,頂著夜風搭在了言易冰的身上,遮住了他露在空氣中的小腹和腰。
身上驟然轉暖,言易冰怔了怔,移回目光,抬起頭,看向寒陌。
衣服上還帶著寒陌的體溫,少年炙熱的無法隱藏的溫度,通過柔軟的布料傳遞到他身上。
言易冰輕輕打了個寒顫。
剛剛他還不覺得冷,現在有了衣服披,反倒冷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