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易冰看他直白且不加掩飾的暗示,有點憋氣。
“什麼人啊, 還有這麼撒酒瘋的。”
他一邊念叨, 一邊又取出一塊香芋,送到寒陌嘴邊。
“看在今天你心情不好的份上,多吃點甜的,心情就好了。”
寒陌果然再次攥住了他的手腕, 言易冰只是眼皮跳了一下,但這次沒躲。
寒陌垂著眼睛,睫毛在半亮不亮的燈光下顯得濃長,眼皮上帶著一道淺淺的,細長的痕跡。
這次香芋沒有那麼燙了,但是糖絲不慎滴到了言易冰的指根。
寒陌吃完了香芋,眼神一暗,突然湊的更近,在他的指根舔了一下。
天走了那條糖絲。
猝不及防的,言易冰根本來不及躲閃。
他驀然睜大杏核眼,酥酥麻麻的觸感仿佛烙在了他的皮膚上,久不消散。
更過分了。
“你是屬貓的嗎,什麼都舔?”
言易冰的手指微微有些抖,他恍惚感覺到了一種危機感。
如果香芋的糖絲滴到了別的地方,他肯定寒陌還是會毫不猶豫的舔過來。
喝醉了的寒陌,沒有基本的判斷能力。
寒陌卻蹙了下眉,一本正經的告訴他:“生肖里面沒有貓,你不記得我屬什麼嗎?”
言易冰嘆了口氣,只好不再跟他計較。
跟喝多了的人,是講不通道理的。
“干嘛要喝這麼多?”
寒陌眼瞼顫了顫,薄唇繃了一下,眼神變得有些可憐。
“今天有很多不好的事,還好有一件好事。”
言易冰知道他說的不好的事都指什麼。
媽媽的忌日本來已經很傷心了,偏偏爸爸又是那麼個東西。
不僅沒安慰過寒陌,還企圖搬出父子關系占便宜。
他沒有親眼見過寒堂,但從孫天嬌幾次嫌棄的語氣中,也聽得出這人有多吝嗇。
言易冰從小父母和睦,家庭幸福,他難以想象,寒陌這些年到底吃了多少苦。
最可氣的不是單純的惡人,而是惡不自知,還能堂而皇之的走到受害者面前,肆無忌憚帶來更大痛苦的人。
“還有好事啊,好事是什麼?說出來我聽聽。”
言易冰的眼睛是南方人特有的秀氣,溫柔,和緩。
眼皮薄薄的,睫毛微卷著,折痕自然明顯,眼尾不狹長,收攏的恰到好處。
他的瞳仁是水潤的墨色,之所以瑩潤透亮,是因為對著屏幕的時間太長,眼睛變得格外敏感,容易蓄淚。
就是這種若有若無的溫柔,讓寒陌沉迷,無法自拔。
他定神望著言易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嗓音低沉卻篤定:“你。”
“嗯?”言易冰稍微怔了下。
寒陌重復:“好事就是你,只有你。”
言易冰靜默半晌,連手都忘了抽回來。
他思慮一會兒,釋然一笑:“是說我給你帶的拔絲香芋?你餓了多久啊,我要是不給你帶你就餓死了吧,那我還真算是好事。”
寒陌垂眸,不解釋。
他心里不是這麼想,但他不愿意反駁言易冰的話。
言易冰想著,寒陌現在喝醉了,明天肯定不太記得今晚的事。
他還有些疑問,想趁機問清楚。
言易冰湊近一點,用眼神示意手里的香芋:“一會兒再吃,問你點事兒,先松開我。”
寒陌遲疑了一下,點頭,松開了言易冰的手腕。
松開的時候,還下意識的揉了揉,似乎怕把言易冰捏疼。
言易冰決定不再管這只手了,它今天晚上遭受了什麼,都當做夢吧。
言易冰抬眼,柔聲問道:“當初缺錢治病,怎麼不來找我,你應該知道,我不缺錢。”
寒陌瞳仁猛地縮緊,似乎被他的問題驚到了。
他下意識想向后退一步,但言易冰直接扣住了他的后頸,用了些力,不讓他躲閃。
言易冰一字一頓,眼神跟的很緊,不給寒陌一絲逃脫的機會。
“為什麼,不來求我?”
才二十萬,對他來說又不算什麼,為了寒陌,他一定會借的。
但偏偏是這二十萬,像是扇動翅膀的蝴蝶,把一切都改變了。
寒陌下顎緊繃,嘴唇快速的抿了幾下,他垂下眼,眼神像被石子擊碎的湖面,滿目碎光。
他終于低喃,語氣有些蒼涼。
“不止,二十萬。”
“我也不知道需要多少,太晚了,醫生說太晚了。”
“二十萬你會借給我,四十萬呢,一百萬呢?”
“我們的關系只是……這樣,總有一天,你會討厭我的。”
“如果最終是被你討厭,還不如從一開始我就……”
寒陌沒再說下去。
他的確喝了不少,話說的多了,就有點語無倫次。
但他的意思言易冰聽明白了。
言易冰嗤笑,當初那種憤怒和無力的感覺又涌了上來。
“你是看不起我還是看不起你自己,只要你再等一會兒,孫天嬌馬上就能跟你簽約,你會是全戰隊力捧的核心,一隊的年薪至少是二百萬,你還能有直播收益,我不管借你多少錢,都相信你還得起。”
寒陌默聲,片刻后緩緩道:“當時,沒想到那麼多,二十萬對我來說,太龐大了。”
言易冰突然有些卸力。
是啊,現在發泄這些有什麼意思,一切都過去了。
可是這些話,原本在當年就應該說明白。
言易冰聲音放軟,扯過寒陌的襯衫衣領,有些強勢的問:“當初我趕你走,恨我吧,有多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