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驍立刻否認:“沒什麼。”
緊接著他頓了頓,又忍不住問:“那徐宗主有沒有說過,他覺得你跟法華仙尊有點像,或者有沒有把你當成過法華仙尊的……那個……替身?”
最后兩個字他說得極其艱難,說完還趕緊打量了下宮惟的臉色,不知是擔心他沒聽懂,還是更擔心他聽懂了。
“……”宮惟目瞪口呆,指著自己問:“替身?”
尉遲驍小心翼翼點點頭。
宮惟用一種全新的,如同看見癔癥病人一般的目光盯著他,半晌終于發自內心地問:
“那他還能讓我活到現在?!”
整個仙盟都知道徐宗主殺人戮尸的光輝戰績,因此宮惟還是忍了忍才沒把真心話說出口,其實他心里想的是:那他還能讓我留一具全尸??
“不是這麼回事,其實從桃源村回來之后我就覺得……”尉遲驍又頓住了,仿佛不知如何措辭,良久用力“哎!”了聲揮揮手:“算了,你不懂反而是好事。”
宮惟心說如果現在年輕后輩的思維都跟你差不多,那我不懂可能還真是一件好事。
“但既然你已經出來,現在就絕對不能再回滄陽宗去了。”尉遲驍想了想,說:“我現在必須趕去定仙陵支援劍宗大人,謁金門只有弟子留守,即便派人把你送回去也沒用,怕是擋不住徐宗主上門追索——只能回頭再安排你的去向了,我看還是先找個山洞把你藏起來吧。不管怎麼說,在徐宗主自己把這事想明白之前,務必離他遠一點!”
說到這個宮惟立刻來了精神:“少俠放心,刀山火海我都跟著你!”
尉遲驍斷然否決:“也不準跟著我!說了定仙陵非常危險!”
“你不是去定仙陵找劍宗嗎?”
“我找誰關你什麼事?”
“當然關我事了!”宮惟一把攥住尉遲驍的手,情真意切道:“你我至親道侶,你叔叔就是我叔叔——不,比親叔叔還親啊!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咱倆的叔叔陷入危險而束手不救呢?!”
尉遲驍面紅耳赤:“誰是你親叔叔!誰是你親道侶!!”
兩人在勾陳劍上扭打來扭打去,你撕我臉我掰你牙,這時突然前方光芒大盛,以至于兩人眼前同時一白,尉遲驍猛然回頭望去。
只見一座四四方方、如城墻般磅礴巨大的大乘印法陣近在眼前,不知為何與剛才的形態已經不同了,此刻就像四面流淌著耀眼金光的透明墻,亮得極度跋扈,矗立在天地之間,籠罩住了萬里連綿的岱山山脈。
仙盟到了!
宮惟一看那百年難見的大乘印法陣形態,立刻道:“快改變方向!切不可……”
但他的話不及尉遲驍的動作快。
“硬闖”兩個字還沒出口,尉遲驍趁機掙脫,啥都沒來得及聽清楚,便飛起一腳把宮惟踹下高空,催動勾陳劍就往岱山沖去!
嗖一聲拖長了的風響,宮惟自由落體向地面墜去,表情空白地望著遠處尉遲驍沖向那法陣。
“……”然后他慘不忍睹地抬手捂住了眼睛,不忍看接下來注定的血腥場景。
這時身后突然有人如流星般趕來,當空伸手穩穩一撈,便準確地抓住宮惟,把他帶到了另一把仙劍上。
以宮惟的角度,只能看見來人玄色袍袖隨風飄展,緊接著把他牢牢按在了身前,同時傳來一道少年關切又溫潤的聲音:“你沒事吧?”
這聲音竟然有兩分熟悉,宮惟內心咦了聲,還沒來得及回頭看來者是誰,只見前方尉遲驍駕馭勾陳劍,如一道赤金焰火般沖向岱山地域,接下來不出所料,只聽驚天動地的——
嘭!!
大乘印法陣不知何時竟然變成了固若金湯的墻,本應直接穿進去的尉遲驍當頭狠撞,結結實實,連人帶劍飛彈了出去!
“……”劍上的宮惟和來人動作一致地扭頭,眼睜睜望著尉遲驍劃出一道高空拋物線,飛過頭頂,轟隆一聲摔進遠處的山林,嘩啦啦驚飛了無數鳥群。
半晌宮惟才擠出一句:“……沒死吧。”
身后來人的聲音充滿了不確定:“……可能吧。”
宮惟終于有機會回過頭來,看清了對方的形貌,卻在下一刻怔住了。
那是一個容貌非常秀美、看上去十八九歲的少年人,眉目間有種鎮靜從容的神韻,白衣黑袍,氣度柔和,烏黑的長發用一根雪白絲帶束起。
這通身衣著極其簡素,但發繩末端卻繡著一枝低調的、不起眼的月桂葉,玄門百家見者色變——因為是純金線。
校服帶金,必為三宗以上,嫡系至親。
宮惟終于想起自己為什麼會對這個人有印象了。
那是他臨死前半年的事,某天弟子們悉悉索索的議論聲傳遍了整座懲舒宮:“……喂喂聽說了嗎,鉅宗竟然把自己的親弟弟送進刑懲院了!”“這得捅了多大的簍子啊?”“據說是虐待家奴,手段殘忍至極,惹得眾人都非議不已……”“等等,可不就是一個家奴嗎?”
……
“白霰是我的奴仆,我自然想怎麼對待,就能怎麼對待。
”
刑懲院前堂上,一個黑衣紫帶、面孔蒼白的英俊少年負手站在眾人的視線中,意態慵懶得好像只是來信步閑游一樣,頓了頓又懶洋洋地道:“雖然不用外人多嘴,不過,既然連刑懲院都驚動了,那麼退一步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