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尉遲驍如流星般俯沖出去,只一發力便將死尸雙手緊握的劍打飛了出去,哐當重重撞上墓道石墻,又摔落在地;死尸正欲回頭去撿,卻被尉遲驍閃電般反手一劍柄,重重剁在后頸上。
——咔擦!
赤金鎧甲竟受不住這力破千鈞的一擊,當即龜裂破碎,腐朽的后頸骨應聲而斷!
尸體頭顱以極不自然的姿勢歪在一邊,緊接著在轟隆巨響中撲倒在地,終于不動了。
“……”
墓道安靜數息,宮惟啪啪啪鼓起掌來,真心誠意贊嘆:“少俠威武!干得漂亮!”
尉遲驍淡淡道:“我祖父仙逝時已經氣海斷絕,不剩什麼靈力了,只要下得了手都能制服他。”說著收起勾陳劍,上前來迅速檢查了他叔叔和應盟主兩人,見都沒有性命之危,才松了口氣,問:“你是在哪里找到他們的?下面發生了什麼?”
宮惟隱隱覺得對方態度似乎有點怪異。
但憑他對世事人情的學習和了解,又不懂到底怪異在哪里,想了想便信口胡扯:“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嗯,我亂走迷路了,非常害怕,一進來就看見應盟主和劍宗大人倒在門口……”
尉遲驍突然一抬手打斷了他,扛起應愷扶住尉遲銳,不容置疑道:“此處危險,邊走邊說。”隨即大步向前走去。
他身高腿長,步子比宮惟大得多。宮惟趕緊一溜小跑跟上去,聰明地把剛才在地底最深處看見的四具黃金棺槨和“法華仙尊”詐尸跑了的事都略去不提,顛顛地問:“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鉅宗大人呢?這里到底是什麼地方呀?”
尉遲驍說:“這是定仙陵。
”
“外面那些人……那些尸體為什麼都在跑呢?”
尉遲驍腳步不停,道:“這叫驚尸,指的是宗師死后被活人沖撞,尸骨便驚起作祟。原本是非常罕見的,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宮惟恍然大悟一般長長地“哦——”了一聲。
“定仙陵內光修士就埋葬著不下上千位,我剛才入陵時,一路看見眾多驚起的宗師都已被二次斬殺在墓道里,看痕跡皆是神劍‘定山海’所為。”尉遲驍頓了頓,道:“想必是應盟主昨夜不知何事入陵,不巧引發了連環詐尸,匆忙中只能拔劍突圍;劍宗大人又趕來營救,結果兩人一起陷進來了吧。”
宮惟拍著胸口真誠道:“原來如此!真是太嚇人了!”
尉遲驍不答,拖著一個扛著一個大步流星沖上墓道盡頭的青銅臺階。
宮惟連奔帶跑跟在他后面,內心感覺越來越摸不著頭腦,似乎從沒見過這樣的尉遲大公子。但他對人心的了解有限,對旁人各種幽暗、微妙的情緒變化沒什麼感知能力,只能憑借本能去生硬地理解,想了想便沒話找話問:“應盟主與劍宗大人沒事吧?”
尉遲驍簡短道:“抱元守一,不會有事。”
他始終健步如飛且目視前方,連個多余的眼神都沒有給。宮惟一身戲骨憋得無處施展,只得道:“不知道兩位前輩是遇上了什麼,竟然能被重傷成這樣,恐怕這陵墓中還潛伏著好多驚尸……”
“法華仙尊吧,”尉遲驍突然打斷道。
“啊?”
宮惟微怔,只聽尉遲驍平靜道:“以應盟主與劍宗的本事,能在頃刻間放倒他倆的人整個道門史上都沒出過,哪怕飛僵現世都做不到。
唯一一種可能,便是那故人的遺骨令他倆無論如何都不忍還手,而滿足這一點的,全天下只有法華仙尊。”
宮惟愕然須臾,疑道:“不忍還手?”
尉遲驍反問:“不然呢?”
“但那已經是尸體了啊。”
尉遲驍終于在前行的間隙瞟了他一眼,雖然是奇怪的目光:“正因為是親近之人的遺骨,所以才不忍下手屠戮啊。”
“……”
宮惟心說你們可真奇怪,明明人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尸身不過一攤肉而已,卻有人把它當活人一樣不忍還手,還有人感情豐富仇恨到要戮尸,實在是理解不能。
不過這麼一想,他又回憶起上輩子還很小的時候,徐霜策第一次當眾訓斥他,好像就是因為他被大人帶著參加哪家葬禮,結果閑極無聊,跑去跟那葬禮上的尸體玩兒。當時連應愷都勃然大怒,把他一路拎出靈堂,徐霜策還問他到底是什麼東西——這麼看來大概世人都一樣,對尸體有著異乎尋常的強烈愛憎,連徐霜策都不能免俗。
正這麼琢磨著,只聽尉遲驍平淡道:“話說回來,你這麼一路走來竟然沒撞上法華仙尊,實在是命大。”
宮惟隨口說:“我也不知道,我就這麼一通亂走……”
他話音頓止,心中雪亮,終于明白了尉遲驍態度奇怪的地方在哪里——
從見面到現在,他半句都沒主動問過自己是怎麼找到這陵墓的!
他已經察覺到什麼了嗎?
宮惟抬眼望去,尉遲驍仍然大步走在身前,光從背影看不出絲毫異樣。
他眼睛一眨,右瞳泛出一絲殷紅,再一眨,又變回常人般的黑色,似有些拿不準主意,半晌試探道:“少俠?”
尉遲驍道:“怎麼?”
“你回個頭唄?”
尉遲驍置若罔聞,但聲音仍然是穩穩的:“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