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都別動!”應愷聲音罕見地尖利起來,身后拔劍上前的眾修士都被鎮住了,只聽他咬牙道:“那是滄陽宗弟子,絕不可傷及人命!”
有人顫抖道:“現、現在可怎麼辦?”
法華仙尊的尸體被制成了傀儡,不畏痛不懼死,而它手里的人質是個活生生重傷瀕死的少年。
驚尸是決不能被放出岱山的,一旦驚尸現世,人間禍患無窮。
現在還能怎麼辦?
尸瘴尚未完全褪去,陰霾如黑鍋般的天幕下,只見尸體手一招,又一名修士的劍被凌空奪走。
它將劍柄握在掌中,抬腳向前邁了一步,然后又是一步。
那簡直是做噩夢也想不到的場景,所有修士都隨著它的前進而不斷后退,有人因為過度驚恐甚至握不住手里的劍,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你到底是誰?”應愷盯著面容僵硬的法華仙尊,顫聲道:“你到底想干什麼?想把宮徵羽的遺骨帶到哪里去?”
尸體置若罔聞,一步步向懸崖走去,直到眾人退無可退,才見它突然扭頭沖應愷一笑。
法華仙尊生前是個非常開朗又愛熱鬧的人,所有人都對他那笑嘻嘻的表情非常熟悉——完全不像現在這樣,眉頭挑起,笑容森寒,充滿了難以描述的陰邪之氣。
那不是他的表情,是不知躲在何處操縱著傀儡絲的幕后者。
應愷牙關驟緊,卻只見尸體在露出這個笑容之后,突然一手御劍而起,越過眾人頭頂直向天穹沖去;同時另一手臂鉗住“向小園”,冰冷鋒利的手指伸到了他緊閉的右眼上。
它要當場挖出那少年的右眼珠!
應愷登時暴怒,心知此時無法再瞻前顧后,閃電般御劍沖向尸體:“住手!”
——就在這個時候。
另一道更加磅礴迅猛、山崩地摧般的火流從高空而降,竟是燃燒到了極致的靈力暴流。傀儡絲即刻在宮惟頸間收緊,但千鈞一發之際,便被來人過于強大的靈力硬生生融成了飛灰!
驚呼從地面響起:“徐——”
傀儡絲一斷,失去桎梏的宮惟頓時從高空摔向地面。劇痛令他神智恍惚,狂風中只見眼前白金袍袖一展,隨即如落鳥般撞進了來人臂彎里,清冽的白檀氣息撲面而來。
“徐宗主!”
徐霜策凌空落地,面色如冰,一言不發將宮惟攏在懷中,修長有力的手緊緊按住了他流血的側頸。
“……”宮惟的視線其實已經渙散了,冰涼的嘴唇動了動,將“徐白”兩個字咽了回去,輕輕地道:
“師尊……”
徐霜策淡淡道:“不怕。沒事了。”
第33章
“霜策!”應愷御劍而來, 神情緊繃看向徐霜策懷里的小弟子:“怎麼樣?”
按理說徐霜策是不該來岱山的,但現在這個境況,已經沒人計較這個了。
定仙陵地面上的大殿已然半塌, 尸瘴如浩瀚的黑霧從地面籠罩天穹, 成群結隊的驚尸游蕩出來, 從荒野的四面八方聚攏,拖著蹣跚的步伐一步步靠近修士們。
不遠處法華仙尊的尸身御劍半空, 被長孫澄風、白霰和尉遲驍三人前后堵住,但看模樣堵不了很久。
尉遲驍一面緊盯法華仙尊,一邊不住看向這邊, 神情焦慮又難以言描。徐霜策松開了緊按宮惟咽喉的手, 只見猙獰的切痕已經止血, 但傷口仍然猙獰開裂著, 看上去觸目驚心。
“沒事。”他不動聲色道,終于把目光從宮惟蒼白的臉上移開,看了眼應愷, 不知為何又扭頭望了眼遠處被醫宗弟子緊急救治的尉遲銳。
“不能讓驚尸遁走。”他突然開口道,頓了頓又催促:“這里交給我,你快去追那傀儡吧。”
應愷與他年少同游天下, 自然知道徐霜策出手可定江山,便一點頭:“好!”但剛要御劍而走時, 又意外地發現了什麼:“——不奈何劍呢?你沒帶嗎?”
徐霜策說:“沒帶。”
“那你……”
徐霜策不答, 隨意沖最近的醫宗弟子一招手。那年輕修士立刻上前,滿心惶恐還未行禮,只見徐宗主伸手抽走了自己的腰間佩劍。
“金船醫宗”穆奪朱門下弟子專修醫藥,劍術平平,因此這把佩劍本身也極其普通。但徐霜策將劍柄一握, 霎時霸道至極的靈力燒遍整把劍身,爆發出強烈的寒光,連那修士本人都被嚇得連連退去數步!
徐霜策說:“你走吧。”
情勢已經容不得遲疑,應愷只得一咬牙:“澄風過來,留在這里協助徐宗主,切記不可放走任何驚尸。”然后又轉向徐霜策:“一切當心!”
言罷他御劍沖向遠處,法華仙尊被控制的尸身瞬間向岱山外飛掠,應愷與尉遲驍等人緊追不舍地跟了上去。
周圍黑霧中人影晃動,那是驚尸們在蹣跚逼近。定仙陵中強大的前輩宗師都已被應愷與尉遲銳兩人逐一放倒歸葬,但仍有許多修士驚尸無暇處置,法陣一破便趁隙而出,甚至連搖晃的殮衣和腐敗的面孔都清晰可見了。
那年輕的醫宗弟子被劍威壓得膝蓋發軟,強撐著顫聲道:“宗……宗主,請將患者交給我等盡全力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