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徐霜策卻仿佛沒聽見。
他右手仗劍而立,從劍身上散發出的可怕壓迫感讓空氣都似乎熊熊燃燒起來,左手將宮惟往懷里又帶了帶,頭也不回道:
“退后。”
醫宗弟子發著抖退后半步,只見眼前光弧閃耀,那是徐霜策揚起佩劍,重重一揮——
環形的劍光如颶風般掃向四面八方,前排驚尸只迎面一碰,便被絞殺得四分五裂。更多驚尸被血氣激得咆哮撲來,但在場修士根本來不及抵抗,它們便在肆虐的劍鋒下紛紛化作殘骸,數不清的殘肢斷臂沖上了天空!
那簡直是一場單方面的徹底屠殺。
徐霜策迎著尸群,穩步向前,每一步都在腳邊留下無數殘骸;到第七步落地時,最后一道劍光將驚尸斬殺殆盡,尸骨化作碎塊轟然垮塌,頭顱砰砰滾了一地!
徐霜策轉身,右手一收,擋住了懷里的宮惟,從天而降的尸骨與鮮血頓時灑在了他袍袖上。
周遭荒野已化為可怖的地獄,人人噤若寒蟬。陰風卷著尸瘴呼嘯而過,一名弟子不由自主地顫抖道:“這、這些可都是前輩啊……”
確實,這些慘遭兵解的碎尸可都是各大世家前輩,如果應愷在的話,是絕不敢也不會如此血腥而迅速地處理它們的。
徐霜策鋒利的眼梢向那弟子一瞥。
長孫澄風心下驟緊,還沒來得及開口呵斥那弟子,只見徐霜策劍光已至面門!
簡直太快了,連長孫澄風都來不及操縱兵人回護,霎時弟子心跳驟停,瞳孔中已映出了森寒劍鋒——
但下一刻,那強悍的劍弧從眾人頭頂一掠向上,生生絞碎濃厚黑霧,方圓數丈內的尸瘴被靈力逼得唰然一清。
撲通!
數名弟子腿軟跪地,冷汗涔涔,半天沒爬起來。
徐霜策隨手把佩劍丟還給先前那年輕醫宗修士,隨即再不看眾人一眼,大拇指按住了宮惟眉心,低聲道:“放開。”
他的聲音里帶著無可抗拒的力量,宮惟身體一陣陣痙攣,聞言無力地放開了識海。
一線靈力頓時從徐霜策指尖灌入他眉心,從識海流向四肢百骸,緊緊鎖住了靈脈中不斷涌動的傀儡絲。
哪怕是醫宗本人前來,都未必有徐霜策此刻的手勁更穩、操作更細密妥當。宮惟身體不可控地僵直上弓,徐霜策左手緊緊扣著他,讓他絲毫無法掙扎,右手徑直抬起,一絲閃著光的傀儡線仿佛被靈力纏在了徐霜策指尖,隨著這個動作被緩緩抽離宮惟體內,越來越長、越來越細微,足足半丈還凝聚未斷。
有醫宗子弟不由驚道:“這、這竟然都不死……”
傀儡絲入活人體,便大量消耗宿主的血肉靈脈,時間越久就延伸得越長,因此被種進傀儡絲的修士十有八九都活不過一刻。而這個滄陽宗低階弟子竟然能撐到這時,痛苦有多劇烈可想而知。
“咳咳!”長孫澄風皺眉示意其他人不要亂說話,尷尬道:“向小公子不愧是徐宗主愛徒,實在命大啊。”
所有人聽到這話的第一反應都是:滄陽宗主收入門嫡徒了?這麼大的事怎麼沒人知道?
眾目睽睽之下,徐霜策置若罔聞,但也沒否認,只對宮惟道:“別動。”
不知道是不是宮惟的錯覺,這兩個字輕柔而低沉,仿佛竟帶著微許溫度。
他茫然睜大眼睛想看清楚,但眸光已經很渙散了,盡管近在咫尺,也只能勉強看清徐霜策的側面輪廓。
徐白還是很好看啊,恍惚間他突然冒出這個念頭。
很多年前懲舒宮,那一個個被手把手教寫字的午后,窗外濃蔭蟬鳴聲聲,他也是這樣抬起頭來仰望徐霜策不動聲色的面容。
那時候他年紀還很小,盤腿坐在徐霜策身前的軟墊上,向后一倒就能靠進他懷里。徐霜策衣襟間傳來雪后青松一樣冷冽清淡的味道,他有時會忍不住扭頭去聞,聞著聞著徐霜策會把他的頭板正,說:“好好寫。”
他的聲音也是低沉而緩和的,讓宮惟耳朵尖感覺發熱。
只是那溫度并沒有維持很久。
因為一轉眼間宮惟就長大了,他長成了徐霜策最不喜歡的模樣。后來再回憶徐霜策的聲音時,他首先能想起的只有冷酷、嚴厲和毫不留情的教訓。
宮惟昏沉的意識中泛起一絲委屈,他嘴唇微弱地張了張,然而只發出幾聲氣音。
徐霜策卻注意到了,一手指尖仍然纏著那道發著光的傀儡絲,同時低下頭在他冷汗涔涔的額頭上貼了一下,道:“就好了。”
話音落地,他猛然抬手揚起,傀儡絲從宮惟眉心間徹底拔除,尾端猝斷!
“啊!”
宮惟沙啞尖銳地叫了聲,劇痛讓他瀕死掙扎,被徐霜策有力的臂膀一把扣住。同時傀儡絲瘋了似地爆發出光芒,還想順著宮惟的血氣往他靈脈里探,徐霜策神情肅殺,指尖陡然躥出純金真火,迅速一燒!
整條傀儡絲被金火燒遍,終于在噼啪炸裂聲中無力地垂直落地,失去了最后一點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