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神情緊張的醫宗弟子同時松了口氣。
然而那口氣沒有松完,有人狐疑道:“咦,那是怎麼回事?”
只見火焰漸漸散去,被燒灼透的傀儡絲竟然沒有灰飛煙滅,而是仍然一動不動地垂落在那里,只是通體變成了可怕的血紅,在周遭青灰色的空氣中反射出毒蛇般詭麗的光。
那血色光澤映在徐霜策眼底,滄陽宗主的臉色終于變了。
與此同時,宮惟鼻腔中緩緩突然滲出一道鮮紅的血,隨即猛地嗆出一大口血沫!
“長孫澄風——!”徐霜策霍然起身。
幾步以外的長孫澄風表情空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一刻只見徐霜策凌空抬手,手背青筋突起,鉅宗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踉蹌飛來,被他一把抓住衣襟,活生生拽到了面前!
徐霜策一字字道:“這不是普通的傀儡絲,是兵人絲。”
——毒性猶勝傀儡絲千萬倍,長孫世家代代嫡傳的絕殺之物,雙元神兵人絲!
長孫澄風被迫近距離盯著眼前長長的血線,如果仔細觀察的話,能看見他連瞳孔都在急劇地顫栗。
“鉅宗,”徐霜策冰寒的眼底帶上了明顯殺意,他說:“給我個解釋。”
“咳——”
又一股熱血從宮惟咽喉里直噴出來,小魅妖虛弱的身體終于支撐不住這巨大的損傷,急劇衰敗下去,閉上了眼睛。
周圍眾人驚慌失措,驚呼叫喊不絕,鉅宗仿佛在失態地吼著什麼,但宮惟其實什麼都聽不清了。他只能感覺到徐霜策的手按在自己眉心間,浩瀚如怒海般的靈力源源不斷灌進體內,不計一切代價強行維持住了越來越弱的心跳。
“你不會死的。”徐霜策緊貼在他耳邊低沉道。
局勢那麼混亂,但他的聲音卻仍舊穩定有力,每個字音帶起的吐息都拂動鬢發,恍惚間宮惟覺得好像觸到了徐霜策微涼的嘴唇。
你是親了我一下嗎?他想。
徐霜策說:“睡一覺吧。”
最后一個字帶走了宮惟的意識。
周遭一切都在飛快旋轉、離他遠去,元神失重般墜向深淵,盡頭閃爍著微渺遙遠的光芒——
緊接著,時光盡頭的風撲面而來,懲舒宮春末的陽光穿過樹蔭,斑斕照進敞開的雕花窗。
少年充滿好奇地趴在窗臺邊,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桃花瓣,剛要送進嘴里,卻被書案前的另一道人影探身拂掉了,皺眉道:“怎麼又吃?”
宮惟天生脾氣好,完全不惱,笑嘻嘻地一頭鉆回到徐霜策身前。這時他還沒完全學會說話,仰著頭含混不清地道:“親……親。”
徐霜策下頷向后微仰:“什麼?”
宮惟盯著他削薄而好看的嘴唇,堅定重復剛學會不久的新詞:“親……要親。”
第34章
“要親, ”宮惟認真且盡力地把字音發清楚。
徐霜策的臉色其實已經有點沉了,但因為他一貫表情都不明顯,以宮惟這種懵懂的心智并不能察覺, 只聽他問:“跟誰學的?”
宮惟茫然看著他, 不明所以。
根本沒法追溯這個詞的源頭, 因為宮惟在鸚鵡學舌這一點上太迅速了,任何出現在他視線范圍內的新東西都有可能被隨機記住, 然后哪天突然理直氣壯地大聲說出來,嚇所有人一跳。
徐霜策不動聲色地放緩一絲語氣:“懂得是什麼意思嗎?”
這下沒有遲疑,宮惟立刻點點頭。
“為什麼要親?”
宮惟笑起來, 一個勁往徐霜策面上貼。
但他這時候還有點兒矮, 還沒貼上嘴唇就被徐霜策二指并攏抵著眉心按了回去, 說:“不能親。好好寫字。”
宮惟手里又被塞回了筆, 然而還是不肯繼續好好抄洗劍集,掙扎著扭頭問:“為什麼?”
徐霜策沒有回答。
“為……為什麼不……不能親?”
這個時候的宮惟能憋出一句整話都少見,可見是真的不罷休了。但徐霜策不為所動, 從宮惟的角度只能看見他下半邊臉,清晰的下頷骨隱進陰影中,說話時他溫熱的氣音掠過自己發頂。
他說:“因為要等長大才可以。”
宮惟肯定是不能一天之內就長大的, 所以他生氣了。那天徐霜策告辭回滄陽宗的時候,忙完了一天事務的應盟主出來送, 宮惟從長廊盡頭蹬蹬蹬地跑過來, 當著徐霜策的面一個縱撲,“吧唧!”就在應愷臉上響亮地嘬了一口。
“……”應盟主目瞪口呆,反應跟徐霜策是一樣的:“跟誰學的?!”
宮惟一扭頭,笑嘻嘻對徐霜策做了個鬼臉。
但他沒想到的是徐霜策既沒出聲,也沒有表情。他只靜靜站在那里盯著宮惟, 眼神疏離,繼而轉身就走。
宮惟呆住了,一絲不知從何而來的害怕突然升起。他還沒想出來該怎麼辦,就已經惶亂地拔腿追了上去,抓著徐霜策的手臂不讓他走,踮起腳想要去親他,卻被徐霜策毫不留情推遠:“放開。”
宮惟慌極了,又抓他袖子用力貼上前,徐霜策呵斥:“放開!”
應愷一頭霧水站在遠處,根本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宮惟踉蹌了下險些絆倒。他從來沒被任何人如此嚴厲地訓斥過,整個人都被未有過的恐懼所籠罩,但不論如何都無法阻擋徐霜策拂袖離開;混亂中他拉住了徐霜策衣襟,迫使對方略微俯身看著自己,戰栗的眼睫一眨,右瞳赫然變得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