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說話,都一言不發挪開了目光。
“……”從表情看長孫澄風大概是在內心問候了“諸位仙友”全家, 無奈地換了個方向:“法華仙尊已仙去十六年,定仙陵完工封閉也已經過去十五年了,即便要動手又為何等到現在?再者,我大費周章盜他的遺體做什麼,帶回家供起來嗎?要知道仙尊尸骨何其危險……”
“血紅瞳。”徐霜策打斷道。
自眾人落座開始起,徐宗主只要開口,必在三五字間扭轉戰局,以至于現在一聽他出聲所有人都下意識一激靈。長孫澄風道:“什麼?!”
“法華仙尊死時金丹完好,靈力尚在,那只生來妖異的紅瞳應當還能用。即便因為死后法力有損,他的右眼也仍然是絕世兵器,‘可以用來打造最完美的機關兵人’。”
徐霜策頓了頓,道:“你弟弟死前,是這麼告訴我的。”
長孫澄風胸膛起伏,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瞪著他。應愷探過身來壓低聲音問:“你不僅殺他,還特地審他了?!”
“……”
“他弟弟臨死前還有沒有說什麼?”
徐霜策仍然不答,向后靠在扶手椅背上,窗外遠空而來的風聲如轟鳴,拂過他毫無波瀾的面孔。
猶如十七年前冰川上刺骨的寒風,也是這樣將度開洵瀕死的聲音刮得斷斷續續:“你不是……憎恨那個宮徵羽嗎?世人都說堂堂滄陽宗主看不起宮院長,他們知道……知道你為了他跑來這萬里冰原……知道你私底下是什麼面孔嗎?!”
長孫世族的二公子當時不過十九歲,五官英俊頗似其兄,但眼底天生有種瘋狂、陰鷙的東西,像是被困在囚籠里走投無路而充滿戾氣的猛獸,總是伺機從人皮下爆發出嗜血的本相。
徐霜策居高臨下地站在他面前,一手持不奈何劍,鮮血一滴滴從劍尖上落進雪地。
“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徐霜策。”那少年捂著汩汩流血的傷口,俯在雪地里惡毒地喘息道:“你真正的欲望困在那張皮下,永遠解脫不了,永遠都別想解脫得了……”
風雪將徐霜策的神情淹沒在陰影里,良久他右手抬了起來,沖天血光飛濺而起,一顆人頭從萬仞冰峰飛向了懸崖。
……
堂上人人神色各異,尉遲銳已經不磕花生了,向前探身認真地沖著鉅宗問:“就是你干的吧?”
長孫澄風無奈問:“你能別跟這兒添亂了嗎?”
應愷向自己身側那寒氣氤氳的冰盤揚了揚下巴,說:“你現在必須想個辦法證明你自己,澄風。要麼你證明自己無法操縱這段從法華仙尊尸骨內提取出的兵人絲,要麼你證明這兵人絲與你弟弟有關……”
長孫澄風愕然道:“應兄你這不是為難我嗎?我只能證明我可以操縱自己的兵人絲,可我怎麼證明自己操縱不了別人的兵人絲呢?不然我喚它一聲,你看它應不應?”
應愷淡淡道:“那我就只能把你請回岱山懲舒宮暫住一段時間,直到我與徐宗主查明真相后,再還你一個清白了。”
長孫澄風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刻指著徐霜策難以置信地問應愷:“他想還我一個清白?我怎麼覺得他只想把我釘死成幕后黑手呢?”
穆奪朱瞧瞧徐霜策毫無反應的臉,忍不住咳了聲:“各位仙友,金船上是嚴禁斗毆的,待會如果徐宗主翻臉對鉅宗拔劍的話請務必要攔住他啊。
”
……
“報!”就在這你一言我一語的當口,門口有身著淺紫紗袍的醫宗弟子匆匆來到,先是依次拜了應愷、穆奪朱、徐霜策三人,又拜了尉遲銳和長孫澄風,低頭道: “長孫世家白霰白真人御‘不器’劍在外,請上金船拜見盟主與徐宗主!”
“什麼?”誰料一聽這話,長孫澄風驀然回頭:“別讓他上來!”
這一聲堪稱嚴厲,眾人都愕然望向他,穆奪朱遲疑道:“鉅宗,人家不是來見你的……”
長孫澄風斷然道:“我是他道侶,為何不能阻止他?白霰與此事無關,何必橫生枝節!”
首座傳來徐霜策平淡的聲音:“你還不是他道侶吧。”
“……”
穆奪朱看了眼鉅宗的表情,又忍不住道:“各位仙友,金船上是嚴禁斗毆的,待會如果鉅宗翻臉對徐宗主拔劍的話也請大家攔住他好嗎。”
“且白霰與此事并非無關。他是你弟弟的仆從,亦是他被你送進刑懲院的原因。”徐霜策頓了頓,毫不在意迎著鉅宗越發難看的臉色,說:“他是你弟弟生前最親近的人。”
周遭一片靜默。
應愷深深呼了口氣,探身向穆奪朱,低聲道:“讓人請白真人進來。”
·
醫宗弟子立刻領命而去,稍等片刻后高高的花屏門被推開了。
一道頎長身影穩步而入,身著長孫世家墨色校服、白緞對襟內襯,烏黑的長發由一段白色綢帶束在頸側,全身除黑白外唯有發帶末端繡著一支小小的金線月桂葉,眉目鎮靜柔和。
正是白霰。
應愷不是個很喜歡看別人對他彎腰下拜的人,沒等白霰行禮便揮手示意免了,開門見山地道:“白真人來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