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長孫澄風:“可惜什麼?”
“……”
應愷和徐霜策都沒吭聲。這時只見雙刀劈開蒼穹斬下,年輕宗師咬牙橫劍硬擋,地震般的重擊沖向四面八方,腳下平原瞬間龜裂!
“知道他為什麼沒有召喚不器劍魂嗎?”應愷長嘆了口氣,說:“因為受傷已經太重,金丹早被燒毀了。”
金丹被毀是所有修士最絕望的噩夢,哪怕對宗師來說都是如此。但大乘期金丹強大堅固、舉世絕倫,人在則丹在,人亡丹都不一定亡,這名宗師是承受了多麼可怕的重擊,才會連金丹都毀了?
又是怎樣驚人卓絕的毅力,讓他金丹毀而人不死,還能拼著最后一口氣,站起來繼續擋在這機關巨人的面前?
眾人一時都愕然,應愷突然皺眉:“不好。”
只見機關兵人雙刀都被一劍生生架在半空,巨眼中的怒火已經燒到了無以復加,突然張口對天深深吸了口氣,連方圓百里內的黑云都被它一口吸進了腹中。
緊接著它低下頭,一口噴出遮天蔽日的金火!
那一刻仿佛地獄大開黃泉倒灌,火龍當空降臨人間,壯觀駭人難以形容。宗師根本無處可避,瞬間就被爆裂的沖擊一把掀飛,箭一般撞進數十里以外的山丘,山崖絕壁應聲轟塌!
傾盆而下的萬噸巨石霎時把他完全埋葬了。
強震撼動四野,成片成片的山林如積木般接連倒下。機關巨人猛一舉刀,面向天穹,發出了壓倒一切的怒吼:
“蒼生芻狗,兵人滅世!”
“蒼生芻狗,兵人滅世!!——”
這次再也沒人能夠阻擋,它緩緩調轉身軀,面向平原盡頭的那座都城,又朝天猛吸了一口氣,數百顆利齒在大張的巨口中交錯。
城中千萬黎民同時意識到了末日的來臨,在絕望中排山倒海般跪下,眼睜睜望著巨人咽喉中再一次閃現出了恐怖的黃金烈焰。
穆奪朱失聲:“不好,這座城完了!”
“……不。”應愷的語氣微微沙啞,說不清是驚駭還是敬佩:“還沒完。”
順著他的視線望向兵人身后,只見遠方塌陷的山壁突然一動,巨石紛紛破開。
那年輕宗師全身浴血地躺在坑底,手腳皆折,全身骨骼寸寸碎裂。但那雙秀美的眼睛仍然睜著,流云蒼穹盡在眼底,蒼白的臉上神情平靜。
緊接著,他唯一還沒有折斷的左手一抬,血色絲線彈指而起,在半空中延伸、拉長,瞬息沒入自己的全身。
仿佛有股無形的力量將他的身體平平托著懸浮起來,咔!咔!數聲骨骼脆響,斷成幾截的脊骨拼合,扭曲到極致的手腳拉直,軀干四肢恢復原狀;他像是砸碎的人偶被強行修復好,軟綿綿站立起來,緊接著又是響亮的“咔!”一聲,折斷的脖頸也被扳回了原樣。
遠處不器劍化作流星飛來,啪一聲被緊緊握在了右掌中,隨即只見他抬起頭,靈力最后一次從腳底騰起籠罩全身,瞳孔深處映出遠方平原上正蓄勢待發的機關巨人。
“兵……兵人絲……”長孫澄風顫聲道。
“他,他把自己做成了最后的兵人傀儡……”
大乘境極晚期,已經是世間修士能攀登上的至高巔峰。一旦到了這個境界,天劫隨時都有可能突然降下,只要扛過雷劫便可立地飛升,羽化成仙。
世間百年無其一、千萬人中無其一,只有真真正正的天選之子能達到這個境界,離成神只有一步之遙。
然而這位年輕的宗師燒毀金丹、鐵骨盡斷、百年道行灰飛煙滅,仙緣神位一筆勾銷,最終連全尸也不給自己留下,徹徹底底淪為了一具不朽的戰斗傀儡。
——蒼生芻狗、兵人滅世。
末日已然降臨,他還能做什麼?
強光將整個世界籠罩,那毀天滅地的烈焰金龍終于從機關巨人口中噴出,咆哮撲向大地!
無法用言語形容這滅世般的盛景,金火所到之處,山脈樹林摧枯拉朽,盡數崩塌化作齏粉;千里平原淪為盆地,萬頃長河當空倒灌,無數民眾眼底同時映出迫近的火龍。
時間在此刻凝固。
一道更加璀璨、更加奪目的身影化作光箭由遠而至,重重揮出一劍,光幕鋪天蓋地。
火龍一頭撞上劍光,轟然化作了沖天的洪流!
“鉅、鉅宗……”
不知是誰開始發出顫抖的聲音,隨即傳遍大地,無數人跪倒在地涕淚橫流,排山倒海般磕頭:“大宗師!”“大宗師!!”……
“鉅宗!!”機關巨人的怒吼震動荒野:“鉅、宗——!!”
宗師雙手持劍,當空而立,將所有毀滅性的沖擊攔于身前。鮮血如涌泉般從他全身汩汩而下,但全身被兵人絲控制的骨頭即便碎成齏粉,也沒有絲毫彎折,血污之后的雙眼仍然亮得可怕。
“……‘蒼生芻狗’,”他一字字地開口道。
他為人如此狠硬,聲音卻奇異地輕柔,每個字都帶著壓倒一切的力量:
“蒼生芻狗,大道終滅。”
“凡人之道長存。”
凡人長存。
機關巨人從未被如此完全地激怒過,驀然發出撕心裂肺的咆哮,音波震撼摧城拔寨,隨即第三口蒼金巨焰與一雙長刀同時當頭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