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惟情不自禁覓聲望去,卻見那賣早點的立刻捕捉到了潛在的商機:“客官要嘗嘗嗎?不好吃不要錢!”
宮惟傷感地想就算好吃我也沒錢,徐霜策根本就不是那種會給弟子發零花錢的師尊!誰料正當這時那賣早點的一看他要走,立刻改了口,熱情招手道:“別走別走,今日免費贈送一碗雞腿肉,先到先得!切勿錯失良機!”
宮惟驚得險些一個踉蹌,前方的徐霜策突然站住了腳步,回過頭來,淡淡道:“怎麼了?”
宮惟哪敢提雞這個字,趕緊顛顛奔過去,低眉順眼道:“回稟師尊,沒什麼。”
徐霜策俯視他片刻,突然伸出右手。
“?”
宮惟不敢輕舉妄動,一時僵在那里,只聽徐霜策道:“拉著。”
拉著……
宮惟非常識趣地用兩根手指捏住了徐霜策的袖子,賠笑道:“師尊真是體貼弟子,弟子受寵若驚……”一言未盡只見徐霜策抬起左手,往他手腕處一點,宮惟雪白的手腕內側頓時出現了一個淺金色閃爍著微光的字,赫然是個“徐”。
“你既然走得慢,就別東張西望。有了這個記號,不論你身在何處,為師便都能知曉了。”
宮惟咬牙想你竟然還給我做個記號,面上老老實實誠懇告罪:“弟子知錯。”
徐霜策欣然道:“否則若是被人拐帶,豈不耽誤了行程?”
“師尊教訓得是,弟子一定……拐帶?”
宮惟活了兩輩子第一次聽見這個詞能出現在自己身上,結合剛才大廚過分慈愛的表現,腦子里陡然生出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師尊,您是把我變成了小丫鬟嗎?”
徐霜策居高臨下瞟了他一眼,并未作答,舉步向前走去。
我真是小丫鬟嗎?徐霜策不至于那麼捉弄人吧?
宮惟趕緊拔腿跟上去,內心叢生的疑竇簡直要把他給淹沒了。所幸這次徐霜策步伐慢了下來,不至于讓他連跑帶走地追,大約一炷香工夫后突然停住腳步,宮惟抬頭一望,眼前竟是個酒館。
“道爺快請!往里請!”跑堂小二充滿熱情奔出來,極有眼色地把徐霜策往樓上雅間領,殷勤地問:“您要吃點兒什麼?喝點兒什麼?”
徐霜策掀袍落座,漫不經心道:“你不是想進食嗎?”
——不愧是徐宗主,吃飯這麼美好的詞在他口中竟然只是“進食”。
宮惟連日來備受驚嚇的心頓時又提到了喉嚨口,心想前世那些逼他辟谷的人里徐霜策也有份,怎麼想也不可能突然好心要領自己來吃東西——難道是看出了端倪,準備詐他?
這麼一想宮惟更不敢把醉雞、燒雞、口水雞、香菇雞肉包子等直接與死亡掛鉤的字詞說出口,一咬牙忍痛道:“弟子不敢。弟子理應辟谷以求大道,怎能貪戀口腹之欲?”
徐霜策連眼睫毛都沒抬:“無妨。為師今天心情甚佳,想吃什麼都給你買。”
宮惟長身而拜:“既然如此,就請師尊賜予弟子一碗白水煮青菜吧!”
“……”
徐霜策的動作停了。少許他問:“為何?”
宮惟神情鄭重:“弟子出門日久,十分想念滄陽山上師尊賜予的飲食,故此只愿吃白水煮青菜來時時銘記師恩。師尊英明!”
雅間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宮惟維持這個畢恭畢敬低頭的動作,良久才聽徐霜策一字字輕聲道:“但為師記得當日在臨江都時,你可是毫不見外,主動讓樂圣門下那個孟云飛請了一餐醉雞,還言談甚歡啊。
”
為什麼這麼久了徐霜策還記得那倒霉醉雞?
宮惟擲地有聲,道:“當日弟子放松過度而一時犯戒,保證以后不再犯了!”
雅間里的溫度像是驟然降了下來,只聽徐霜策一字字地重復:“——放松過度。”
他眼底像是結了層薄冰,良久緩緩道:“果然愛徒只有與那姓孟的弟子結交才愉悅放松,難怪那天胃口大開,還言笑晏晏呢。”
宮惟心想他竟然這麼看不慣我吃醉雞,于是面上更加懺悔:“師尊……”
“給他白水煮青菜。”徐霜策冷冷道。
那小二趕緊腳底抹油跑了,不多時傳菜進來,果然是巨大一海碗跟滄陽山上極為類似的青菜湯,不見半點油腥的水面亮得能當鏡子,明晃晃照出了宮惟傷感的眼神,就這樣他還得故作感激地拜謝徐宗主:“師尊厚愛,弟子銘記于心!”
剛才還“心情甚佳”的徐霜策此刻卻連一個字都沒有搭理他。
雅間門一關,便只剩下了他兩人相對而坐。宮惟連頭都不敢抬,正啞巴吃黃連般一根根叼那青菜,突然徐霜策腰間一塊傳信玉牌亮起,自動飛到半空中,彈出了一個千里顯形陣,法陣光芒中心正是應愷。
“太好了霜策,你總算肯接我的顯形牌了!昨晚我一直在嘗試聯系你,但怎麼也聯系不——”應愷急切的話音在看到宮惟時戛然而止。
宮惟:“……”
應愷:“……”
剎那間仿佛天雷勾動地火,宮惟委屈得差點當場撲上去號啕:師兄!你看到我如今這低聲下氣食不果腹的慘狀了嗎!你還不趕緊來解救我!
“是嗎。”這時只聽圓桌另一側的徐霜策從容道,“此地偏僻,靈氣稀薄,興許是法陣顯形不暢之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