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他察覺到自己這隱秘的情緒后,自責和內疚如潮水般淹沒了心頭。
向小公子一直很喜歡與尉遲元駒打鬧,只是元駒不懂得他的好。眼下被退親了,向小公子一定大受打擊,我應當盡力安慰他才是,怎能心懷竊喜?趁虛而入之事豈能是正人君子所為?
宮惟莫名其妙望著一臉自責的孟云飛,心說他這麼一副罪孽深重的樣子做什麼,看來這倆人果然有私情。但退親一事確實賴不著人家孟云飛,明明是尉遲驍閑著沒事跑去滄陽宗作死訛詐喪葬費,把徐霜策惹惱了的緣故。于是他“嗐”了聲,安慰道:“這里頭沒有孟前輩的關系。道侶之事當遵師命,既然師尊不喜謁金門,那退了就退了吧。”
孟云飛竟罕見地有一絲魂不守舍,欲言又止半晌,才臉色微紅道:“向小公子……嗯,活潑可愛,鐘靈毓秀,日后一定還是可以覓得佳偶的……”
佳偶?
宮惟癱在那漫不經心地想,這世間佳偶除了徐霜策還能有誰?畢竟徐霜策又強又好看,而且我那麼喜歡……等等?!
他整個人被雷劈中一般嘩啦坐起身,孟云飛愕道:“你怎麼了?”
為什麼我會想起徐霜策!
我是中邪了嗎!
宮惟顫抖著擺擺手,想要掩飾自己發燙的臉:“我沒事,我……”
這時遠方蓬萊殿方向似乎傳來一聲異響,好似什麼巨大的東西打碎了。兩人同時扭頭望去,孟云飛站起身疑道:“是師尊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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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兄?”柳虛之被嚇得不輕:“你怎麼了?”
水銀鏡瀑布般碎了滿地,徐霜策提劍而立,眉宇緊壓,緩緩環視四周,蓬萊大殿中的每一寸地面、每一個角落都映在他瞳底,但沒有絲毫異樣。
鬼影消失了。
它是專門藏在鏡子里聽他們對話的?
它現在去了哪里?
徐霜策的心往下一沉,驀然扭頭看向大殿外的金燈閣方向——
“師尊不會和徐宗主起爭執了吧?”
孟云飛皺眉快步走到窗邊,打開窗子向外一望。隔著燈火通明的宏偉高臺,蓬萊大殿正矗立在夜空之下,猶如云霧繚繞中的仙境。
趁著他轉身的功夫,宮惟趕緊把冰涼的手背貼在臉上,但不知為何總有種做賊心虛感,覺得自己現在面紅耳赤。他環顧周圍一圈,突然看見之前孟云飛遞給他的那把水銀鏡,便探身拿來舉到眼前,想偷偷摸摸看看自己的臉是否還發燙。
下一刻,一張鬼面凝聚在鏡中,巨大兜帽下閃動著無數猩紅的光點,與他來了個面面相覷。
孟云飛回過頭:“許是無意間摔碎了什麼……”
鏡中一道鬼手閃電般伸向宮惟的右眼瞳,但宮惟動作更快,劈手扔出鏡子,嘩啦一聲在墻上濺得粉碎!
孟云飛失聲:“怎麼了?!”
宮惟厲喝:“臨江都那鬼修!——劍來!”
肅青劍鏗鏘出鞘,從孟云飛腰間自動飛向宮惟,被他啪一聲緊緊握在掌中。與此同時鏡子里的鬼影愣了下,似乎也沒想到正好能被宮惟撞見,緊接著從無數碎片中緩緩飄起灰煙,凝聚成了袍袖飄飛的身形。
它仍然沒有面孔,而且連身軀都比上次淡了一些,手中錚然拔出白太守劍。
孟云飛根本來不及搞清楚狀況,當機立斷單手一壓:“伏羲!”
古琴召之即來,光華閃現。孟云飛仍然看不見那鬼影,但左手撥弦亮出破空的示警,右手疾掃蕩出強勁的音波;漣漪般的靈力向四面八方散去,道道波紋在虛空中撞上鬼影,赫然勾勒出了它的形狀。
音波如怒漲的狂潮,被激怒的鬼影劈手一劍斬向孟云飛,霎時已至天靈蓋——鏘!
宮惟縱身而至,肅青劍死死擋住了白太守劍鋒。
說時遲那時快,兩人配合緊密無隙,孟云飛調子一轉變成了兇悍的《甲光》;宮惟瞬息間拆解數十劍將鬼影逼退,猛地發力遠遠挑飛了白太守!
咣一聲重響,神劍沒入墻壁,直至劍柄。
宮惟一劍橫劈將鬼影灰飛煙滅,同時飛身去奪白太守。誰料下一刻,消失的鬼影再度出現,而且這次緊緊挨在他身側,手中一柄血紅的妖劍無聲無息刺來。
——壞了。
宮惟無法閃避,右臂一涼,血紅劍尖活生生刺穿了他的胳膊!
但奇異的是,劍鋒貫穿后既沒有鮮血濺出,也沒有任何疼痛,仿佛被刺穿的不是血肉而是幻影,鬼影與宮惟都同時一愣。
淡金色的“徐”字在宮惟左腕內側光芒一閃。
鬼影似乎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向不遠處地上的白太守一伸手,神劍頓時化為煙塵消失,再度出現在它掌中。宮惟來不及細思,伸手便要去奪劍,但鬼影竟然完全不再戀戰,眨眼間呼嘯著消失在了半空中!
與此同時,蓬萊大殿。
一只朱砂勾畫的小狐貍突然從徐霜策右手背上自動浮現,寥寥幾筆,生動有趣,血紅熠熠光芒閃爍。
緊接著,徐霜策右上臂血光暴起,被虛空中無形的劍鋒捅了個對穿!
柳虛之失聲:“徐兄!”
徐霜策猛地一手捂住右臂,鮮血從指縫間噴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