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安靜半晌,兩人面面相覷。
應愷終于只能說:“……他們雙修了。”
只見尉遲銳的眼眶一分分張大,眼底寫滿了震驚。
良久他難以置信道:“徐霜策竟是如此慷慨心善之人!他分了多少靈力給宮惟?!”
應愷望著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劍宗,一時不知該作何言語。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騷動,兩人覓聲望去,只見拱門外數名年輕門生一窩蜂般扎在一處,有人在不知所措驚叫:“師叔!師叔您怎麼了!”
應愷眉頭一皺,凌空飛身十余丈,落地疾步上前。
那幾個門生趕忙向盟主與劍宗行禮,他們身后的空地上有一名金丹修士,正蜷縮在拱門下的角落里,視線渙散全身發抖,面容驚恐萬般,仿佛正沉浸在極其可怕的幻象中。
尉遲銳一眼就認出了他,疑道:“景輝真人?”
此人正是謁金門下的一位大修士。邊上年輕門生手足無措,見著家主如見救星:“師叔帶我們去臨南救援當地仙門,中途險些被天洞后吹來的妖風刮走。我們七手八腳把他拽回來,可當時人就已經昏迷了!我們立刻護送師叔回來,誰料還沒來得及稟告劍宗大人,師叔突然醒來就……就變成了這樣……”
“盟主?”混亂中景輝真人突然望見應愷,顫抖著迸出兩個字。
緊接著他像溺水掙扎的人猛地發現了浮木,飛奔而來一把死死抓住應愷,視線卻仿佛直接穿透應愷,望見了虛空中更加恐怖、更加血腥的景象:“——不、不好了盟主!那個殺神他要上來了!他就要殺上升仙臺了!!我們根本攔不住他,這世上沒有人能攔得住他……”
眾人面面相覷,尉遲銳疑道:“……殺神上了升仙臺?”
應愷卻仿佛從對方這番語無倫次的話中意識到了什麼,加重語氣向門生確認:“景輝真人是吹到了天洞后的風才變成這樣的?”
“是!”
應愷立刻轉向尉遲銳:“十六年前升仙臺祭禮,你家這位景輝真人也在?”
各位大宗師出席升仙臺祭禮時,通常會帶上自家德高望重、修為深湛的門人,尉遲銳一點頭:“是啊。怎麼?”
應愷臉色止不住地難看起來,仿佛內心想到了某些極其不妙的猜測。
“他來了……他來了!”這時景輝真人猛地一抬頭,眼睛直勾勾望向半空,好像當真看到了一位滿身鮮血、拾級而上的殺神,連瞳孔都因為驚恐而劇烈顫抖:“絕不能讓他過來,站住!站住!!”
鏗鏘一聲劍鳴,他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拔劍,用盡全身力氣向下斬去!
轟隆!
應愷果斷出手,定山海連鞘擋下了景輝真人亂砍的劍鋒,又在他天靈蓋上重重一拍。
景輝真人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便頹然倒下暈了過去。
應愷擺手示意眾人退開,然后用靈力催逼指尖鮮血,迅速在景輝真人額頭上畫了個無比復雜晦澀的符箓——入魂符。隨即他分出一魄離體,猛地扎進了景輝真人體內。
這是為了救治身中幻術的被害者,進入他們的魂魄,去探查他們看到了怎樣恐怖的景象。不過一魄離體到底脆弱,哪怕對應愷這樣的強者來說都是有風險的。尉遲銳眉頭緊鎖,半蹲在邊上握緊了劍柄,隨時準備一有不測就強行出手救人。
誰料眨眼間隙都不要,便只見應愷全身一震,雙眼睜開,分出去的那一魄又被迫退回來了。
“看不到。”應愷急促喘息,起身搖頭道:“他魂魄不夠強,意識太混亂了,我根本看不清他腦子里的幻象是什麼……如果霜策在,也許能冒險一試。他在入魂符這方面鉆研精深,勝過我許多。”
一般當人站到了巔峰上,也許能虛懷若谷地夸贊某個下位者的某方面才能比自己強,但大概率會忌諱承認與自己同一高度的強者某方面才能比自己強。
然而應愷坦坦蕩蕩,哪怕當著一眾人的面也毫不避諱。尉遲銳亦起身問:“那怎麼辦,把徐霜策找來?”
應愷目光落在人事不省的景輝真人身上,斟酌片刻后一搖頭:“眼下臨南當地諸事雜亂,你既是謁金門家主,還是應當留下來安定人心。”
“那你呢?”
“我回仙盟懲舒宮請盟主印,召滄陽宗主徐霜策覲見。”應愷望向頭頂陰霾的天穹,咬了咬牙:“我必須找他好好談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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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云遮天蔽日,隱隱摧動大地,山雨欲來風滿城。
所幸謁金門回岱山并不遠,定山海神劍速度極快,天黑前應愷便回到了懲舒宮。天塌之事令各地仙門人心惶惶,早已有大大小小十余位掌門家主在此急待覲見,然而應愷揮退了所有人,獨自疾步跨進書房,反手又關了門,從暗柜中取出了一方白金青玉所制的盟主印。
此印長寬各寸余,雖然小但頗有分量,輕易不示人。應愷把它放進袍袖中,剛要轉身出去,指尖在懷里卻突然觸到了另一樣沉甸甸的東西,取出一看,微微一怔。
是滄陽宗禁殿前,從徐霜策袖中滑落下來的那個青銅楔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