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霜策伸出手,修長的手指急劇顫栗,板著宮惟的后頸讓他低下頭來,兩人嘴唇相觸,隨即唇齒糾纏,無間無隙。
仿佛九千年來的分別與離亂從未發生,仿佛九千年前的東天上神跪在云榻邊,情障初生,心跳如鼓,對醉酒的鏡仙印下虔誠一吻。
“……你們,”不遠處響起一個冷靜的聲音。
宮惟差點驚躥起來,徐霜策扭頭一看,只見十步以外尉遲銳盤腿坐在地上,手里還維持著剛才那個擦劍的姿勢,眼神鎮定,面無表情。
半晌他緩緩道:“這就是書上說的雙修對吧。”
“……”徐霜策說:“并不。”
宮惟:“長生聽我解釋!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然而尉遲銳來回看著他倆,目光凌厲充滿譴責,半晌用屁股蹭著地面把身體轉了個向,只露出一個冷漠而挺拔的背影。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冷冷道:“你們竟然讓我看雙修。”
第85章
人界, 岱山。
天穹陰沉廣袤,一陣寒風呼嘯刮來,大乘印頂天立地的金色法陣突然迸出龜裂――
喀嚓!
遠處半空中, 長孫澄風和穆奪朱兩人同時敏感地回過頭。
此時離宮惟等人從升仙臺上無端消失, 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天。只見這三日來一直如銅墻鐵壁般牢牢圈禁著滅世兵人的金光法陣, 突然毫無預兆地爬滿了龜裂紋,緊接著頂端那個金戈鐵骨的“宣”字不祥地閃爍了幾下, 仿佛火苗熄滅前最后的猛烈晃動。
“……”長孫澄風神情微微變化, 每個字都帶著寒氣:“法陣撐不住了。”
穆奪朱失聲道:“大乘印不是人在印在的嗎?怎麼會突然――突然――”
他目光不由望向高空中那個急促閃爍的“宣”字, 一個可怕的答案從心頭升起。
“……是的。”長孫澄風艱難地道, “怕是那一位姓宣的前輩……撐不住了。”
話音剛落, 四面光墻轟然粉碎,在全天下人恐懼的注視中爆成了沖天碎片!
“吼――”
再也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攔滅世巨人,那龐大的惡魔掙脫束縛、脫困起身,仰天發出狂暴怒吼。緊接著, 三天前它被宮惟斬斷的兩條機械手臂得到感應, 從重重深谷中破土而出, 半空旋轉、組裝,咣!咣!兩聲重響, 嚴絲合縫安回了兵人雙肩。
那口整整憋了三天的黑色火龍噴薄而出。
災難頃刻降臨,火龍當空而降, 瞬間覆蓋了整座臨江都!
地面巨震,城池坍塌,數不清的百姓眨眼間被卷進了黑火中, 哭叫慘嚎沖上天際。長孫澄風毫不遲疑御劍而起, 閃電般沖向滅世巨人,厲聲道:“醫宗請開金船轉移民眾, 我先盡量拖住它!”
此時根本來不及你推我讓,穆奪朱一打響指,頭頂層層詭云中現出一艘龐大金船的影子,隨即推云破浪,全速沖向燃燒中的臨江都。
剛好此時滅世兵人沖向高空,一眼望見金船,頓時盡全力掄圓巨刀,眼見就要將船身一斬兩段,長孫澄風卻適時趕到,不器劍鋒驚天動地擋下了這一擊!
仿佛九千年后宿命輪回,滅世兵人再一次正面撞上了這把矩宗仙劍。
劍鋒上宣靜河留下的最后一絲氣息喚醒了它最狂怒的記憶,登時宿敵相見分外眼紅,另一刀當頭剁向長孫澄風!
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數道泛著金光的細絲從身后沖來,閃電般把長孫澄風拽出數丈,與恐怖刀鋒擦身而過――是兵人絲。
長孫澄風一回頭:“白霰?!”
兵人絲收回袖中,白霰飛身而來,被長孫澄風一把穩穩接住,兩人共御一劍升上高空:“你怎麼來了?!”
白霰的袍袖在狂風中獵獵飛舞,揚聲道:“我是您的兵人,自然您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長孫澄風張口想責備,一眼看見他發帶松了,瞬間又忘了詞,順手幫他把那飄揚的發帶系緊,又道:“此處極度危險,須得將兵人拖住……”
這時滅世兵人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不器劍吸引,把遠處臨江都慘叫的民眾拋到了腦后,那雙黑洞洞的巨眼中驀地燃起兩簇金火,怒吼著拔腳沖向兩人。
長孫澄風喝道:“小心!”
不器劍猝然拔高,兵人巨刀緊貼背后當空斬下,在巨響中將大地震得四分五裂!
轟隆――
鬼垣,三途河。
震動隱約從頭頂傳來,宮惟敏感地站住腳步抬頭望去,只見陰間的天空隱隱泛出血灰。
尉遲銳也艱難掙扎著抬起頭,狐疑道:“天是怎麼回事?”
“只要人間發生災難,鬼垣的天就會被血染成紅色,死魂靈越多鬼太子恢復的速度就越快。”宮惟頓了頓,神情不由發沉:“應該是圈禁兵人的大乘印破了。”
尉遲銳立刻反應過來:“宣靜河死了?”
宮惟道:“還沒有,但怕是……快了。”
神格完全轉移到徐霜策身上的同一瞬間,宣靜河徹底喪失神力,大乘印灰飛煙滅,兵人隨之脫困而出――這一系列完全是連鎖反應。徐霜策牽著宮惟的手,略抬起劍鞘向前方示意,道:“須得盡快返回人間。”
順著他劍鞘所指的方向望去,前方隱約有一道吊橋連通天地,那是鬼垣通往人間的“九井”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