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太子彬彬有禮,略一欠身:“我會助你一臂之力的。”
話音剛落,只聽殿外一聲巨響――轟隆!
籠罩著北垣疆域的白金結界破碎成千萬片,不奈何劍光一揮而入,將神殿前的九十九級白玉長階轟然蕩平。
徐霜策一甩長劍,飛身掠進結界以內,眼見下一劍就要劈向北垣神殿緊閉的門――
與此同時,鬼垣地府。
鬼太子向后退去半步,站在祭壇血池邊,抬袖猛地一揮!
飛流直下的黃泉突然停住,隨即瘋狂倒灌,沖破了地獄通向人間的出口。
被壓制了千百年的冤魂厲鬼發出尖嚎,齊齊掙脫桎梏,隨著萬噸黃泉一起噴涌直上,沖出了人間!
徐霜策斬向殿門的劍光猝然停住,他回過頭,正對上了宮惟同樣驚愕的目光,然后兩人不約而同向下望去。
透過腳下蒼茫云海,只見無數冤魂厲鬼正如井噴一般,源源不斷地從東南西北各個方向噴上人間,滾滾黑氣瞬間覆蓋了整片大地。
各個玄門世家立刻張開清氣萬丈的法陣來抵御,但那點力量與整個黃泉相比根本微不足道。數以億萬計的厲鬼迅速散播開來,人間疆域墮入永夜,天慘地怨直上云霄!
“……擅開鬼門是要遭天罰的,”宮惟每個字都帶著涼氣,難以置信地喃喃道:“曲獬這是瘋了嗎?”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對天道來說,北垣當初發動滅世之戰也只是為了滅絕人類這一個物種而已,如今曲獬大開鬼門卻是混淆了三界運行,是真正違悖天地規則的舉動,即便是天生神明都不會被輕饒。
是什麼讓鬼太子突然變得這麼瘋狂?!
徐霜策剛要對宮惟叮囑什麼,突然一道聲音傳上天界,兩人耳邊同時響起尉遲銳的咆哮:“有人嗎!!”
宮惟猝不及防被一震:“怎麼了長生?”
“――頂不住了!”謁金門內,尉遲銳站在校場中央一劍插地,巨大靈力以神劍羅剎塔為中心沖向四面八方,但上空的防御法陣仍然搖搖欲墜,千萬厲鬼正嘶鳴著不斷撞擊結界。尉遲銳在身后無數平民的哭聲中向天怒吼:“有沒有人下來幫忙!快點!!”
宮惟毫不遲疑要飛身下界,被徐霜策一把按住了手臂,指著身后緊閉的北垣神殿問:“鬼太子可在里面?”
宮惟凝神感應片刻,搖搖頭:“他在鬼垣。”
鬼太子不在,應愷一人對宮惟不是威脅。徐霜策內心反復權衡沉吟片刻,才道:“我下去幫忙,你留在這里,但務必不要輕易闖進去。一旦應愷出來,立刻傳音告知于我,明白了嗎?”
宮惟認真地道:“我覺得師兄應該不會再……”
徐霜策卻打斷了他:“決不要獨自面對應愷,記住了嗎?”
宮惟終于在他緊迫的注視中“嗯”了聲,點點頭。
徐霜策這才松開了緊攥著他手腕的五指,剛要抬腳往人界去,突然又想起什麼,轉身站住腳步,從右手腕上取下一物。
那是一枚由三道絞絲首尾相連、形狀非常熟悉的金環。
宮惟怔住了。
“現世太乙二十八年,我佩戴此環上升仙臺,又在升仙臺上進入了蝶死夢生。夢境太乙二十四年,桃源村中徐夫人親口允嫁于我,我便贈予此環,以作婚約信物。
”
徐霜策低頭拉起宮惟的左手,將金環套在了他手肘以下的位置,平靜道:“如今終于物歸原主了。”
宮惟看著小臂上的金環,不由微微睜大了眼睛。
然后壓不住的弧度從唇角浮現出來,宮惟抬起兩手勾住徐霜策脖頸,眼底流轉著閃亮澄澈的光,開開心心地道:“徐夫人沒有錢,沒什麼能回贈的,就送你一個親吻吧!”
下一刻,帶著桃花氣息的親吻落在了東天上神那不茍言笑的薄唇上。
唇舌深入,一觸即分。
徐霜策神情自若,但面頰似有些不易察覺的發熱,用大拇指腹在宮惟嘴角抹了下,道:“等我頃刻就回。”
宮惟退后半步,不放心地叮囑:“有危險傳音給我!”
遠方人間已是妖魔漫天,徐霜策卻道:“孤魂野鬼,無甚可懼。”說著拔劍飛身而下,不奈何剖開充斥天地的陰寒黑氣,如流星般沖向人間!
轟――
仿佛瀑布落入深潭,東天上神降臨人世的那一瞬,神力爆發出耀眼金光,一層層沖出去覆蓋大地,混跡在人群中撕咬的冤魂厲鬼只要觸及,便立刻化作了沖天的灰煙!
宮惟時刻從天界注意著下面的情況,見狀心里放松下來,這時身后卻突然掀起了一陣狂風。
他一回頭,只見遠處北垣神殿的巨門竟然被打開了,頓時清光傾瀉而出,門后赫然是應愷熟悉的身影。
宮惟一下站起身:“師兄?”
應愷抬腳緩緩跨出門檻,站定在九十九級白玉臺階上方,視線自上而下投向宮惟,不知道為什麼眼底似乎閃爍著一絲難以形容的幽深的光芒。
“……”宮惟又小聲喊了句:“師兄?”
他正猶豫要不要現在就傳音給徐霜策,這時應愷卻凝視著他,抬手一招,沙啞道:“阿惟。”
這個稱呼仿佛一把小錘,不輕不重地敲在心頭上,讓宮惟遲疑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