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我要向你解釋下,”他認真地說,“問你為什麼用香皂洗頭,我當時是以為你忘了帶洗發水,還想把我自己的借你用。”
金旭沒想到他此時提起這個,笑了一笑,問:“哦。那怎麼最后沒借給我?”
尚揚道:“你忘了?我剛跟你說了一句話,你理都沒理我,扭頭就換另一邊去洗,我哪還有機會借給你?”
又不無控訴地說:“類似的事可不止一次!剛開始我對你示好過很多次,你從沒給我好臉色,后來我才不往你身邊湊了。以前我們親近不起來,這都要怪你,我最初對你很友好,你不會都忘了吧?”
他說著這些事,心里其實很高興。
過了數年以后,他重新認識了從前不了解的金旭,有機會與這名老同學再度聊起這些充滿青春氣息的往事。
以前的齟齬經過歲月的滌蕩,似乎也都變成了有趣的回憶。
“實話實說,”他又問,“我給你的初印象,是不是不怎麼樣?”
那時他既中二又叛逆,從小被身邊的人捧著長大,剛入學公大還沒被教官們敲打過,難免拿著點討人嫌的驕矜架子。
后來回想當時種種丟臉事跡,他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
而那些特質,恰恰是會被金旭不喜歡,甚至可以說極度厭惡的特點。
從鹿鳴鎮回來那一天,他就已經想過了這個問題,自以為這足夠解答他與金旭學生時代莫名就氣場不和的原因,問題應該就是出在這里。
金旭卻道:“不是,我對你的初印象很好。”
尚揚不信,說:“老實承認討厭我吧,我又不會把你怎麼樣。
”
金旭笑道:“那還真不是,你是不記得了,剛開學那天,你是第一個主動問我叫什麼的人。”
尚揚:“?有嗎?”
“我坐了幾十個鐘頭火車到北京,臟得要命,自己都覺得自己一身臭烘烘,也沒衣服穿,穿了套高中校服,短了不合身,普通話還說的特別難聽。別人看我八成就像看個又高又蠢的傻子,其他同學都沒理我。”金旭講別人的事一樣講出自己那時的窘境,泰然自若,顯然并不在心上了,而后道,“你過來問我叫什麼,我當時心想……”
尚揚饒有興味地聽著,好奇他想了什麼。
金旭卻不正經地說:“我想,這要是個姑娘多好,怎麼偏是個男的?”
尚揚:“……”
他埋頭吃飯,不想和金旭聊了。
金旭收起笑來,目光沉靜地望著尚揚的側臉,說:“在澡堂里也是,不是因為生氣才黑臉走開的,是因為我不好意思看你,更不想讓你看我。”
尚揚沒聽明白這句話,道:“都是男的,看看能怎麼樣?”
金旭:“……”
他突然就有點不高興,端起碗把粥喝了,結束了這場回憶過去的聊天,說:“我要上班去了。你今天計劃做什麼?”
尚揚猜測地想,金旭是不是因為從前的一些經歷,很討厭被人看到他的……
“局里或者派出所有需要我幫忙的事嗎?”尚揚道。
金旭道:“沒有。”
“那我想去看石林,”這是當地有名的自然景觀,尚揚道,“下次再來沒準什麼時候,沒事的話,我就去看看。”
金旭道:“你自己行嗎?”
這樣問完,他卻也只得道:“可是我沒時間陪你去。”
尚揚說:“不用人陪,我又不是小孩兒。”
他留在白原這幾天,天公作美,天氣總是很好。
金旭忙了幾天拋尸案,派出所里積壓了一大堆事等著他去做,別說給尚揚做地陪,連和尚揚一起吃飯都沒得時間。
尚揚只當是來了白原度假,在市內租了也輛車。
第一天自駕去看了石林,第二天去逛了濕地公園,參觀了一處紅色旅游景區。還拍了照片發在朋友圈里,回研究所打雜的袁丁羨慕得嗷嗷叫。
第三天……尚主任累了,開車太累了。
白原市旅游資源還挺豐富,卻也沒能帶動起經濟,和景點分散關系太大了,開車三小時,參觀三十分鐘,還要再開三小時回程。
這一天,他在白原市區內兜了一天風,看看當地風土人情,嘗嘗特色小吃,買了點東西,也還挺有意思。
半下午時,金旭打電話問他在哪兒,說延遲了三天的慶功宴,定在了今晚,叫他也一起去吃個飯。
“我不去了吧,不合適。”尚揚道。
“我師父讓我叫你一定去,他的面子你也不給嗎?”金旭道。
“這……”
“都是你認識的人,刑偵大隊的,還有兩位市局參與辦案的,你都見過。”
辦案那三天里,尚揚和各位都見過面,別人也都知道他還在白原沒回去,他也算是為這案子做了一點微小的工作,分享下慶功的喜悅也無不可。
想了想,尚揚道:“好吧。什麼地方?幾點?我自己過去。”
當晚。
這幫西北漢子……太能喝了!
尚主任現在就是后悔。
他原本想,隨便吃點飯,稍稍喝幾杯也可以,沒想到這邊喝酒的杯子比碗都大。
刑偵隊的各位不知簡直是給足了他面子,排著隊轉著圈地來與他喝酒。
剛開始他還沒上頭,勉強聽得明白這些警察是說“謝謝照顧金副局”這樣的場面話。
他也都應著:“我們是老同學,當然要互相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