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座位在后面,”金旭揚了下手里的登機牌,道,“等下了飛機,有時間再說。”
樊星對他微笑,點頭。
他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不等機上提醒,就自覺扣好了安全帶。
朝窗外看了看,今天北京的天氣晴朗無風,但又很冷。
一如他從出門到現在的心情,始終冰涼。
要尚揚抱抱,才能焐熱。
到他這個歲數,以他的人生經歷,還有什麼比蜜月期離開老婆更難過的事了嗎?
沒有。
乘客們陸續落座,艙門關閉。
一位空姐從機艙前面朝后面過來,按照座位號,來到憂郁美男金旭的身旁。
“請問是金先生嗎?”空姐微笑地問道。
“我是。”金旭答道,心里隱約升起麻煩的預感。
果然空姐告知他,他的朋友幫他辦理了升艙,請他移駕到公務艙去落座。
中午。
尚揚忙完,在食堂吃飯,離金旭落地還要近兩個小時。
他隨手翻著手機,看這段時間以來和金旭的聊天記錄,他們之間的消息,肉眼可見地越來越簡短,也越來越直接。
他是在白原才和金旭互加了好友。
剛回到北京那個月,他誤以為自己酒后失德,占了人家大帥哥便宜,收到遠在西北的金旭隔三差五找他聊些有的沒的的消息,那時他是已經有了些曖昧的直覺,但又摸不清楚對方的意思。
有時候覺得金旭在客套地沒話找話,有時候懷疑金旭狡猾地想套他的話,有時候又覺得金旭是為了“酒后強吻”的事在朝他發難。
他自己的每一條回復,都是斟酌又斟酌,極其官方。
這就是所謂霧里看花了。
現在撥云見日,一切明朗,再看那陣子的你來我往,感覺金旭的每句話都透著既聰明又笨呼呼的矛盾感,他都能想象得出來,每次發出消息前,這家伙必定是一臉精明算計地打字,實際上心里在忐忑地期待著他會如何回應。
而他自己的那些回復,先前還沾沾自喜,瞧瞧這措辭,必定是滴水不漏。
現在看,這都是什麼傻子級的愚蠢發言,難怪會單身到現在。
翻到最近這段時間的對話,就是熱戀里的另一種愚蠢,互相說些蠢話,怪道都說戀愛降智。
看一會兒笑一會兒,等看到最新的,他就笑不出來了。
也不過是剛談了半個月,就已經完全習慣了身邊有這麼個人,乍一分開,還怪不適應。
算了,不想了。
他放下手機,專心吃飯。
吃了幾口,又忍不住,還是給在飛機上沒落地的金旭發了條:好想你。
此時,去往西北的飛機上。
金旭換到了公務艙,別的不說,在經濟艙他無處安放的腿能舒展開一些。
“下了飛機,我轉差價給你,”他對鄰座的樊星道,“親兄弟都要明算賬,我沒道理白占你這便宜。”
名叫樊星的女士笑著說:“你非要轉就轉吧,我也不知道差價,是用了會員積分,你算清楚轉給我,就行了。”
金旭道:“好。”
這是他有且僅有一位的前女友。
也是他與尚揚共同的大學師姐。
兩人沒有發生過矛盾,在一起和分手都是平平淡淡,不像其他校園情侶,有過分分合合,生過愛恨情仇。
這是金旭沒拒絕升艙過來的根本原因,他對于和樊星再次相見,或者短暫敘舊,都只覺得坦坦蕩蕩,不是舊愛,更像故友。
樊星看上去也是大大方方的姿態,說:“你是到北京出差嗎?”
金旭道:“嗯。你回老家?”
樊星笑道:“對啊,回去看看我爸媽,沒想到這麼巧,會在飛機上遇見你。”
她與金旭是同省人,她家在省會,畢業后留在北京工作生活。
金旭不了解她后來的境況,反而是聽尚揚說過才知道了點,說她婚后辭了職,做起了全職太太。
金旭注意到她手上不靈不靈的婚戒,便禮貌地問起:“去看老人,你老公怎麼都沒陪你一起?”
“他倒是想陪我,”樊星道,“他在一家游戲公司當高管,明年要上市了,平時就很忙,這陣子簡直要忙死。”
她說了家游戲公司的名字。
金旭不玩游戲,沒聽過,完全不了解,說:“他們那行,忙應該是好事。小孩呢?你公公婆婆幫忙帶嗎?”
樊星道:“沒有,保姆帶著呢。”
她翻出手機相冊,給金旭看小孩照片,一個小男孩,約摸五六歲,坐在鋼琴凳上扮著鬼臉,照片背景看起來是裝潢十分豪華的大房子。
“挺可愛的。上學了嗎?”金旭道。
“大班了。我是趁著他還沒放寒假,抓緊時間回去看看我爸媽,等他一放假,我就被綁死了,一天到晚的興趣班,保姆也管不了他,他也是太粘人了,離不開我。”樊星收回手機,自己又劃拉著相冊,滿臉慈愛地看兒子的照片。
前女友的意思很明確,看看,我嫁得好,生活富足,老公有前途,兒子也非常可愛。
金旭很識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流露出不多不少的羨慕,說:“真不錯。”
樊星道:“你呢?還單著?”
“在談。”金旭道,“我對象也是,太粘人了,離不開我。
”
樊星:“……”
午后,提前打了卡上來,尚揚端著杯咖啡回到辦公室,離上班還有一會兒,他坐在窗邊,隔著玻璃曬太陽,打了一會兒游戲,心情越發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