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他把手里的溶液隨手往地上一潑。
星星點點的藍白色熒光,漸漸鋪滿了狹窄的地板,像是在黑夜里海面倒映的銀河,又像追捕亡靈的冥蝶,夢幻得像一出神跡。
然而衍辰的理智告訴他,這不是神跡——
這是滿屋子的噴射狀血跡。
有人在這里死于非命。
第24章
【25】
他一個電話給房東打了過去。
“你說要找我有什麼事?”
雖說憑著這里幾乎不存在的管理制度和底線他才得以入住,但隱瞞事實出租兇宅實屬說不過去——
至少租金打個折吧。
對面支支吾吾起來,“啊……這個,你不是只有晚上來住嘛。”
“怎麼了?”
“我想把你白天的租位租出去。”
“就這樣?”
“就這樣唄,你看你這不是上學嘛……”
沒等房東說完,他一下打斷他,“你有事情瞞著我。”
話剛說出口他就有些后悔,即使這樣后知后覺的他,也有一種顧慮驟然出現在腦海里:
如果,房東就是兇手呢?
可他若是懂得如何拐彎抹角和迂回人心,也不會坐實風云人物的名號了。
拜燈所賜,他在黑暗中的清醒時間太久了,嗅覺似乎也漸漸清晰靈敏了起來。他在空氣中聞到一股一股難以察覺的奇異味道。
“我的確有事瞞著你。”
房東突然嚴肅的口吻讓他不禁繃了繃后背。
“這個……看來你不知道啊。”可緊接著他語氣又一下弱了下來,“其實就是,我已經租出去了。”
他緊繃的神經打了個圈兒,彎成一個問號。
“要不這樣,叔補償你一下,我這還有我家孩子剩下的課外書,你就盡管拿去看,啊,對了還有一些水果……”
他沒聽進去房東的寒暄——
還有一種情況……
“白天的租客是什麼人?為什麼只租白天?”
“來這住的還能有什麼人,沒地兒住唄。租白天,好像是開夜班出租車的。”
“哦。”衍辰心不在焉道。
房東以為他不滿,又補充道,“他也沒有個人物品,身家都在車上,啥啥都好……也就是愛抽上幾口……但你放心,我告訴他別在屋子里抽煙了,還告訴他了,不要亂動你東西的。”
“知道了。”他滿臉疲憊地掛了電話。
自殺太疼了。他摸摸嘴角的傷口,栽在床上,把臉埋在枕頭里。
竟然已經有人白天在這里住過了
開夜班車的司機在他睡覺時工作,在他上學空擋在這里睡覺,兩人從沒見過面,這房子利用率倒是很高。聽房東那“你不知道啊”的語氣,那人似乎已經租很久了。看來兩人一直沒有提前回來或者是走得晚,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
可自己竟然粗心到這種程度,怎麼從來都沒有發現任何痕跡?
畢竟和中年大叔共睡一個床,還是有些不爽。
他把臉仰起來,仔細嗅了嗅。
預感中油膩的煙臭沒有如期到來——而是縈繞著一股奇異的、淡淡的藥味兒。
他愣了一下。
氣味之所以是很私人的東西,就是因為嗅覺會受到嗅覺粘膜等不同因素的影響,鼻炎、遺傳、甚至嗅覺區深淺——據調查膚色深的人嗅覺更加靈敏。有人喜歡聞汽油,有人喜歡聞雨后泥土,有人喜歡聞雜物間和地下室,而他是屬于典型的藥味依賴者,能在藥店里待多久都不會厭煩,直到把自己的差別感覺閾限降到趨近于零為止。
這個味道很難引起他的反感,或許說,比藥店里的藥材味道更神秘更具有蠱惑力。即使這味道或許來自一個油膩大叔。
他躍躍欲試地又聞了聞。
眨了眨眼。
然后用力吸了一大口——這回卻什麼都沒聞見,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
第二天,他照常去上課了。感覺自己死過一次之后,在眾多復雜目光里也變得坦然起來。一切照舊,只不過攤在桌子上的書變成了刑偵學。說來好笑,讓自己放棄自殺的不是人間有真情,而是一個未知的案件。
他并非要伸張正義,對自己的安全更是無所顧忌,況且魯米諾試劑只能檢驗出血的存在,無法確定時間,以房子存在的時間來看,說不定是上世紀的案子,房子結構可能都已經變了幾番。可也許是因為每天課上在他看來就是無趣的照本宣科,他就是對于這些屬于未知的挑戰格外著迷。
權當是消遣了吧。他翻了一頁,進入血跡分析篇。
書上講到,每一塊血跡都隱含著大量信息,不同的墜落速度、噴射方向都會留下不同的形狀,簡單介紹了了幾種血跡的由來。
腦海里浮現出星星點點的藍白光,他在草稿紙上大致將血跡呈現出來,在瀏覽了幾個典型的插圖后,大致確認了那屬于呼吸噴濺血跡。他盯著草稿紙,陷入沉思。
每一種血跡通過方向和速度等變量導致形狀各不相同,那麼其中一定存在著一定的線性關系或變式——
若是能以血滴的長度和寬度計算出撞擊角度和距離,就能知道血跡大概是從什麼方向來,從哪里來。
但是這將會是一個巨大的工程,自己既沒有工具也不夠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