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才瘋了!”衍辰如同困獸一般低聲嘶吼道,“我清醒得很……我清醒的很!”
他拽著他的手把沒入心臟的刀刃向里剜去,發出令人牙酸的血沫摩擦聲。
“你疼嗎?”他顫抖地問了一句。
“我問你,你疼嗎?”他凝視著黑暗里模糊的輪廓,又大聲問了一遍。
席眠眉頭緊鎖,似乎很難理解這個問題。
很難理解這個行為,很難理解這個人。
他說得對,自己和他,總有一個人瘋了。
也許都是。
他張了張嘴,什麼也說不出來。
沉默讓衍辰漸漸被抽空了所有力氣,方才的聲勢全無,整個人頓時癱下來。最終他只能無力地喃喃道:“你喜歡我嗎?”
大滴大滴的淚水砸在席眠的手背上,像是冰粒一般凍得生疼。
“沒關系。”衍辰慘笑,“我再多給你一些時間。”
他雙手中間強行帶著席眠的手,把刀拔了出來,然后猛然又刺了一刀,凜冽而決絕。
赤紅的心頭血在夜的濃墨里肆意飛濺,帶著剎那間最炙熱的溫度與最鮮活的生命律動,翩翩起舞,曇花一現。
“你不用有負罪感,哥。我本就不是那種在陽光下求生欲望很強烈的人。謝謝你的無意溫柔,讓我多茍活了幾年。”
目成心許。
“我現在還給你。”衍辰疼得意識昏沉,輕飄飄地倒了下去,“我解脫了……”
藕絲難殺。
“我把心剖給你了,你……自己看吧……”
信仰皆妄念,逢著便殺,始得解脫。
席眠抱著懷里的人,攥著他的手沾滿了滾燙而粘稠的血漿,靜靜地盯著黑暗里正流逝的生命。
“我……看不……清你……你也……別想……看清我……”
靜寂。空氣靜的耳朵直發痛。
怎麼不說話了?
他摸黑去探他的嘴角,只摸到了一個小疤。那是他第一次自殺時留下來的。席眠便一手捧著他的臉,用拇指反復摩挲著它。他摩挲著,時間仿佛也停滯在指尖。他化成了一座比夜更深的雕像。
截至此刻,席眠臉上也沒有一絲表情。
直到那個小疤也涼下來的時候,他像是被刺中了一般,猛然把手抽離,睜大了雙眼想要看清眼前人,青筋暴起。
他發現自己只是胸膛起伏,早已忘記了呼吸。
天光破曉。
紅別趕過去時,席眠臉上的血已經干涸了。
“備用電源已經安排上了,你怎麼不開燈?”
“疼。”席眠喃喃自語。
“什麼?”紅別沒聽清。
“啪”的一聲,燈光乍起,將一片污臟涌現于天日之下。
席眠抬起頭,眼底死氣沉沉,灰敗無光。
那是紅別第一次看見他孩童般絕望無措的眼神。
“我疼。”
第33章
【34】
天氣轉涼,一片片落葉打著旋淅淅瀝瀝地掉下來。
大樓前的收發室里,一個灰衣灰帽的保安搓了搓了手,和旁邊的同事抱怨著,“這暖氣,占地方的雞肋玩意兒。”
“這工資讓我睡外面都行……我家那孩子……唉,不提了。”同事是剛招進來的,接茬道,“你老張都來這麼多年了,錢早都攢夠了吧。那保密協議簽得還挺邪乎呢。”
“可不,這麼多年了,不過我也沒什麼用錢的地方。”老張感慨著,突然問道:“你有孩子?”
“是啊。好吃懶做,畢業了在家里吃飯睡覺打游戲,花錢倒是積極……”同事囁嚅。
“給他斷了錢,自己就老實了。”老張淡淡勸道。
“都賴他媽,給慣壞了,這一時半會兒咋改得過來……”
“沒事,不提了。”老張寬慰道,“這掙得倒是多——就是這員工早出晚歸的,硬是不知道里面是干啥的。”
“欸,”同事提醒他,“這不就來了。”
“叔。”一個年輕的小伙子敲了敲玻璃,取出一個精致的黑色盒子遞到窗口,“幫我寄存一下。”
“喲,葫蘆來啦。”保安嫻熟而親切地和他打招呼,看了看他手里的東西,笑了,“這是給誰的?”
“孝敬我師父的。”葫蘆笑了笑,“您代我轉達一下。”
“關系真不錯哈。”感慨道,“這次是保健品還是風濕骨貼啊?你說你師父也不收,你老這麼執著。”
葫蘆笑了一下,“這次他會收的。”
待他走了,兩人嚼起舌根來。
“他師父估計也七老八十的老頭了,不收禮物。”
“有自尊的小老頭唄。”老張大笑。
“這次包裝可講究啊嘿,還是燙金邊兒的。”
同事接過時盒子里的東西和外壁輕微摩擦,傳來柔軟事物碰撞的聲音。
“你聞沒聞到什麼味兒?”
“沒啊。”老張道。
“就是有!”同事堅持道,“一股血味兒,這盒子里的。”
兩人戰戰兢兢地打開它時,一個沒拿穩掉在了地上。
三只人手從盒子里一股腦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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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了。”
“他在席眠面前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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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玨已經不記得他是怎麼被李微打橫抱起來,放在這里的了。
縱使他恐懼針頭,恐懼幽閉,但他知道自己從來不是精神脆弱的那類人。他有一個強大的心臟,才能孤注一擲狠心對自己下暗示,讓灰鯨對他束手無策,才能完全失去社交時在床上蟄伏小半年之久,能在專業殺手面前瞞天過海。
他相信一切的PTSD都是生理恐懼。他可以在李微家的冰箱里一邊流淚一邊思考逃跑對策,也可以在剛關完禁閉立刻準備爬起來支援李微去戰斗。
他知道每一份恐懼的來由,有時候還以一種看自己笑話的心態去用專業名詞來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