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角與鼻頭都沁著緋紅,眼前一片模糊。剛控訴了兩句,就語氣漸弱,氣若游絲。
“我不喜歡了……你放了我吧……”
“你不是問我關你到什麼時候嗎?”李微突然說,“那我就關到你喜歡我。”
王玨掛著淚珠的睫毛顫了一下。
李微雙手捧著他的臉,用手指替他把眼淚擦干,以一種幾乎溫柔到極致的語氣問他:“你現在還怕打針嗎?”
“什麼……”
他以為他在威脅自己,無力道,“我最近都有好好吃飯的……”
但他猜錯了,他接下來聽到的話,比之前李微對他說的所有都可怖。
“你說得對。我不知道什麼是喜歡,但是我唯一知道的是,我想一直看著你。”
“灰鯨說得對,我不該有軟肋的,這樣是害了你。”
李微拿出一個盒子,里面裝著一支淡綠色液體的針頭。
“既然你說你喜歡我是因為一開始你眼里只有我,”他漸漸靠近王玨茫然無措的臉,“那我們回到最開始,你是不是就會重新喜歡我?”
“其實那幾年,我也是只有在你這里,對你說話的時候,才是真正的我自己。你知道嗎,我自己早就和你緊緊捆綁在一起了。但是你醒來之后總是逃跑,導致我對你占有欲越來越嚴重。”
“是這麼說嗎?占有欲。”
李微輕笑了一下,捧著他的臉不停吻著他掉下來的眼淚。
“想占有你,想讓你眼里只有我。”
“我還像以前那樣給你講故事,我還可以幫你……你知道植物人也有晨勃嗎?”他頓了一下,似乎在幻想,“你哼一下,我就知道你在叫我醫生了。”
“我們回到最舒服我們回到最開始、最舒服的狀態,不好嗎?”
“這樣你就逃不掉了。”
第34章
【35】
那一句“回到原點”像魔咒一樣盤旋在王玨頭頂。
他這次是真被嚇傻了,一動也不敢動。
“你……變態……”
“變態……”
他想拼命往后躲,身體卻不聽使喚,就連瞳孔的操控權也失去了,只能死死盯著絨布盒子里的針頭。臉頰被他捧著,本來就崩潰的心態在看到針頭后起了應激反應,淚水大滴大滴往下掉,在蒼白的臉上前赴后繼地淌成兩行。
“我一直都是變態,”李微聞言笑了,“你不是知道嗎?”
很顯然,二者有著心理學與生物學的概念分歧。
就像王玨已經不知道這淚水是生理還是心理。
“我……”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全身上下戰栗著,抖如篩糠。
“你害怕嗎?”李微問。
“我……怕。”王玨帶心理防線已經決堤,再無顧忌,“我怕……”
他決然不能回去,回到那個每次醒來就千刀萬剮的刑場里。
“是怕針頭嗎?”
好不容易從他的話中聽出一點余地,生怕激怒了他,他不住地快速點頭,帶著濃重的鼻音回復道,“嗯……嗯……”
不是,是怕你。
他想讓李微邁出一步,至少不要讓自己看起來太卑微。
沒想到他已經越過自己,并且往他生命不可承受的方向發展起來了。
他胡亂去抓著李微放在他臉上的手,像貓一樣用臉討好地在他掌心蹭著,嘴里斷斷續續地吐著不成句又沒邏輯的話,幾乎哭出聲來,“我不想……我不要……嗚……求你了……”
“你……你讓我干什麼都行……別……打針……”
只有嘗試過了那種煎熬,才知道自己第一次那種視死如歸的心理有多麼可笑。
當初面對灰鯨有多強硬,做植物人時就多想跪下來求他。
“我會努力想的……我會努力想……”他抽搐得厲害,幾乎下一秒就要暈過去了,“我,聽話……我都聽你的……”
李微靜靜凝視著他。
他被看得害怕,絞盡腦汁討好地又示弱地叫了一聲,“醫生……”
“好吧。”李微眼下生出幾分不忍,輕輕摸摸他的頭,“那等你不怕針頭了,好不好?”
王玨抓著他的手抽噎著,頭點得飛快,活像一只撥浪鼓。
“那把藥吃了吧,鎮靜。”李微遞過去幾個小藥片,“你情緒起伏太大。”
王玨本能地躲了一下,猶豫著要不要接。
“那你選一個?”李微掃了一眼針管。
王玨一噎,幾乎是把藥搶過去,沒用水就吞了。
看著他身子逐漸發軟,眼睛開始打瞌睡,李微緩緩把他攬到懷里擁著,呼了口氣。
“真乖。”
--
老張醒來時,地上躺著一個保安。他定睛一看,與他一樣灰衣灰帽——是前不久剛和他抱怨自己孩子啃老的同事。
有人在收發室前停了下來。
“啊——啊——”
老張對著那個已經冰冷尸體,用嘶啞的聲音尖叫起來。
“你還好嗎?”李微停下腳步,敲了敲玻璃,“聽說這有我的東西,黑盒子。”
“……你是……葫蘆師父?”老張反應道,“這麼年輕……不是,這,這,這有人死了……”
說到一半他止住了。
他看見李微有一張冷漠黯然的臉,像是生來無悲無喜一般。
感受到自己的失態,李微下意識笑了笑,隨即又立刻發覺不對勁,才忙換上了一副略帶驚訝的遺憾表情。
“他可能是惹到誰了吧。”李微好心地幫忙推測,“我待會叫人收了,您寬心。”
遠處,席眠捧著一個骨灰盒走出大樓。
--
灰鯨已經很久沒有進入總部大樓了。
或者說,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在別人眼前了。
他一層一層地上樓,掃視每個殺手的的工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