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子瑜也小聲回他:“快去試,不然云姨生氣了。”
墨是好墨。
開蓋沉香幽幽,撲面而來的書香氣。
他還是偏愛瘦金體,但好幾日沒練了,提筆竟有些生疏。
寫完之后不大滿意,提步不夠輕靈,收筆不夠果決。
想來是心境變了太多,沒之前的閑情了。
“魚書欲寄何由達,水遠山長處處同。”云姨略懂書法,見虞歡起勢標準便靠過來看,“收尾拖拉了些,總體還算不錯了。”
云姨把他試墨用的這支毛筆一道送他了,瞥了一眼斐子瑜,對他調笑道,“反正遲早都要送的。”
虞歡不知怎麼回答,視線閃爍著落到對間挑好的梔子花身上,只好抿唇笑著道謝。
-
回到車上,斐子瑜有意開口到:“上次買的花肥還在我家里…”
虞歡沒領情:“沒事,我寢室也有。”
斐子瑜被截了話頭也沒惱,沉默片刻問道:“你剛才試墨怎麼不用那個竹筆。不喜歡嗎?”
這回輪到虞歡沉默,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但心底有個逐漸清晰的聲音:因為舍不得用。
就像你偶然得到一份稱心如意的禮物,小心翼翼存拿出來好都來不及,怎麼會舍得用呢?
車里氣氛漸冷。
斐子瑜動動嘴唇,還是沒能開口,他怕氣氛更壞。
他本來是想問問虞歡的,問問他——之前在臨水苑的家里,常常寫的“鴻雁在云魚在水,惆悵此情難寄。”是對誰,這次的“魚書欲寄何由達,水遠山長處處同。”又是對誰。
說不失望是假的。
有些畫面沒有被忘記,只是深存在潛意識,牽一發而動全身。
就像他突然意識到,原來他暗自竊喜的都不屬于自己,虞歡那天閃躲的眼神也不是因為害羞。
--------------------
魚書欲寄何由達,水遠山長處處同。——晏殊《無題》
鴻雁在云魚在水,惆悵此情難寄。——晏殊《清平樂二首》
爽了嗎,寶們。
第51章 “我沒你不行。”
南城下雪了。
氣溫一夜驟降,虞歡第二天起床,腳才探出被子外就感覺出差別來了。
光腳踩在寢室下床的梯子上,冰涼一片,凍得他腳心麻。
熱水從龍頭涌出來,白蒙蒙的氣體一團團的把洗手池弄得跟個瑤池仙境似的,吳浩也起了,蹭過來一起洗漱,嘴里包著牙膏沫子含糊不清:“歡,把你現代漢語作業借我抄抄唄?”
熱帕子敷臉很舒服,虞歡仰著頭不想揭下來,悶悶地應了聲好。
今年的初雪來得比以往都要早,但虞歡不知道這是早了還是晚,說到底他也才來了南城兩年。
半生不熟,活動的地方也就南大周圍,如果要再加點,臨水苑附近也能算進去。
虞歡出門被糊了一臉冷風,冰涼刺骨的風順著衣領貼著皮膚直直吹進去,凍了他一哆嗦,這才后知后覺想,我圍巾怎麼沒帶出來。
然后又想到,啊,好像是落斐子瑜車里了。
斐子瑜車里暖氣開得足,他一進去就把圍巾摘了。后來……后來他手里拿了斐子瑜給的粉色禮品袋子,心尖尖打顫,再沒想起自己還有條圍巾要帶。
虞歡是西南山區的孩子,山上晝夜溫差大,晚上溫度特別低,但也沒有低到下雪戴圍巾的地步。
去年這個時候,是他第一次實打實摸到雪,南方生活慣了,他不抗凍,摳摳搜搜去買了人生中第一根圍巾。
一年過去了,現在他對南城這個地方適應多了,掙錢的渠道多了,山里阿婆的病也治好了,花銷沒這麼大,寄錢回去之后自己也能剩不少。
去南大外的商圈大大方方挑了兩條圍巾,一條貴的一條便宜的。貴的送老劉,便宜的自己戴,他還是不太習慣給自己花大錢。
-
斐子瑜還沒放棄,并且改變了戰略。
虞歡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格,斐子瑜開始沒砸吧出味兒,現在反應過來了,把他拿捏得死死的,虞歡深感無奈但是也不好說什麼,只想著他啥時候膩味了就歇了。
斐子瑜每次來找人就悄沒聲地往虞歡上課的教學樓底下一杵,也不那麼大陣仗了。就算是下班急著趕過來,也曉得自己先換一身休閑服,混在下課的人流里活脫脫一帥氣學長,誰也看不出來他是總裁。
斐子瑜第一回 這麼穿的時候,虞歡壓根沒認出來,他路上不喜歡看人,自己走自己的,顯得很‘高冷’,直接從斐子瑜身邊蹭過去,走了。
他手腕被拉住的時候還挺懵的。
-
“干嘛不理我,擦肩而過也不是你這麼擦的吧?”
虞歡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轉頭一看——確實是斐子瑜沒錯。
大總裁那天穿的純白衛衣,黑褲子,外面套了一層厚外套,跟這些個大學生打扮沒甚區別。不怪虞歡晃眼沒認出。
斐子瑜手掌揣兜里,掏出一個淡藍色的巴掌大的圓兔子,遞給他。
虞歡咔咔噠噠地扣指甲,沒接,斐子瑜就把他右手拉起來,攤平,放上來。
暖烘烘的,軟嘰嘰的。
虞歡不想要,這個東西他知道,暖手寶。班上女生上課經常捏個這種東西,他個大男人,捏手上多奇怪。
“你不覺得藍色兔子很奇怪嗎?”他板著臉塞回斐子瑜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