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有美好的部分,不能否認有些人活得是很好。那其他的呢,那些痛苦、不堪、骯臟的。有人無法理解這世上還有另一種,另外很多種生活,這是荒誕的。”
沈南逸靠著窗,從嘴角取下煙。聽王克奇絮絮叨叨講這一會兒,煙灰落地。
“以后需要我幫忙的,你提就行。”
他從不會假惺惺贊揚王克奇的堅持,也不會特別說明:我們想的一樣。更不會一起批判什麼,他們只需做自己的事,然后在必要時,互相拉一把。
王克奇知道他的意思,抱著保溫瓶哈哈大笑,“你他媽別咒老子進局子,什麼玩意兒。”
“你知道,不能過就算了。”
“隨波逐流?不可能的。”
“回頭燒點香,記得去大慈寺拜一拜。”沈南逸把煙頭掐滅,吐出最后一口煙霧。
白煙染得窗外綠樹褪色,冬季紅黃臘梅變成一幅白描,他終于切入主題。
“對了,你手頭還有沒有好劇本。”
“有啊,”王克奇說,“我前幾月剛挑了一本,估計明年能開機。但具體時間不清楚,先把這兒搞完,后續工作一攤子。”
“你怎麼突然想起問劇本了。”
沈南逸:“你幫我留個角色,我這有一小孩兒,想引薦你試試。”
“噢,男一?”王克奇喝口水。
“不至于,什麼角色你定,也看他自己本事。能演就演,火不火,看命。”
“你這話我就不愛聽,收回去!從我電影出來的,哪個最后沒紅?啊?不是,我的沈乖乖。聽你這麼說,這他媽一點都不靠譜啊。哪號人?我聽聽。”
“暫時不提,你把現在的片子拍好。他麼......”沈南逸似想起什麼趣事兒,忽地笑了聲。他走回書桌前,眼神瞄到垃圾桶里的藥貼盒。
“跟我也挺長時間了,三年前想引薦,但你不在。”
王克奇意味深長地哦了半天,掛電話時道:“隨你吧,明年可以讓他來面試。”
“但如果演技真不行,你別怪我不用人。”
沈南逸笑:“那我帶資進組行不行。”
王克奇可煩他這嘴臉:“去您媽的吧,不行!”
天開始下雪。沈南逸再從稿紙里抬頭時,不知不覺窗外已大雪紛飛。
剛才和王克奇講了些話,斷掉的靈感又銜接上。挺順暢。
他檢查幾遍錯字,看著一段話,反復思索。
白紙黑字寫著——他們面對危險的信號保持沉默,他們自我閹割。覺醒者其實懷著希望,才敢義無反顧地,一次又一次去碰觸那根線。
他們希望這世界能更好,所以才要高聲大喊。
——勇敢的人你可愿,與這份信念肩并肩。*
書房門被敲響,是辛博歐。沈南逸叫他進來,收起稿紙。辛博歐穿著運動服,瞧著鮮嫩可口,簡直能掐出水。
青春又朝氣,似枝頭最鮮美紅潤的果子,咬一口,汁水亂濺。
是一切與性相關的代名詞。是叫人看一眼便有欲望的。
他幾乎小步快走靠近沈南逸,環住他脖頸,“南哥,你陪我去打網球行不行。”
“外面下雪了。”沈南逸揉著他頭發,吻了吻耳側。
“那我們去室內,好癢你別......”
辛博歐未講完,雙唇被堵上。沈南逸將他拉進懷里,幾乎霸道地啃噬著。
雪還在下。這場網球沒有著落。
書房的地板上有兩道身影,玻璃窗倒映著搖動的節奏。新鮮的果子被采摘,叫人拿在手里把玩。采摘者聞到那香甜,于是露出獠牙,狠狠咬下去。
地板是寒涼的,身體是火熱的,而更要命的東西在時快時慢。
辛博歐抓住桌沿,想要攀上去。沈南逸卻沒給他機會,于是濕滑的掌心在桌沿留了五個指印,跌落下去。
天地間白皚皚,城市如浮在泡沫上的玩具。
這個冬天才將將開始。儲食不夠的動物,都會在這個季節死去。
“魏北!”
有人隔著雪簾大喊。
“哎!我來了!”
一陣匆忙的小跑,因戲服過于繁瑣而絆了幾步。
漂亮男人提起衣袍下擺,渾身紅黑暗紋游走,在大雪里格外醒目。
魏北瞧著前方拍攝場地,身后是巍峨宮殿。他深深回頭望著“倡人”與“君王”初相逢的高樓,如果戲中人可先知,誰料到結局會如此。
那人又叫幾聲,魏北便跑去了。
“這個冬天真冷啊。”
作者有話要說: 注:“*”
①“勇敢......并肩”——《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你可聽見人民的心聲)
《悲慘世界》的片尾曲。
原句是:Will you joinin our crusade? Who will be strong and stand with me?
今日推薦歌曲。
第九章
這是一場夜戲。
此前做造型時,副導演負責給魏北講戲,兩人就這場“雪夜相逢,倡人對皇帝起殺心”的戲份產生分歧。
一般來講,不同的導演對劇本有不同解讀方式。副導演注重這場夜戲的畫面感,因此在講戲時,更偏向于讓魏北怎樣體現美感。一個鏡頭一個鏡頭地拆,每一個重要鏡頭下應是何種神態、肢體語言。
而魏北傾向這出戲的邏輯。他認為雪夜相逢,單單“疑似皇帝變心”,并不足以令倡人起殺心。
“有時殺人不需要理由,激情犯罪。”副導演說。
魏北剛化好眼妝,他抬起睫毛,袒露深黑的眼,“但他需要。倡人的性格決定如此,您想想之前的戲,想想他的言辭行為。
他要的,不就是一個為什麼。”
副導演本欲反駁幾句,但他確是首次遇上這般有趣的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