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句話,魏北當時未能聽得明明白白。
初夏天氣變幻無常,方才陽光萬頃,眼下濃云摧城。狂風搖得樹葉沙沙響,沒多久,大顆大顆的雨珠跌落。
碎在擋風玻璃上,碎在窗沿上,飄到兩人的肩膀上,也不小心飄到魏北的睫毛上。
于是世界一片朦朧模糊。霧里看花般熱鬧了。
同樣是這天,恰逢辛博歐回來。剛剛年滿二十,好像最近漲了不少粉絲,還給他打榜搞什麼眾籌,辦了個較為出眾的生日宴。
沈南逸與魏北到家時,辛博歐正蜷在沙發上打游戲。瞧著沈南逸進門,跟條小魚似的躍起來,又像鳥兒般撲進沈南逸的懷抱。辛博歐笑得格外明媚,脖頸上帶著條金鑲玉項鏈。
墜子不大,勝在精致。玉是好玉,一眼能看出。魏北很快從記憶中拔出線索——前段時間沈南逸找人從緬甸買了上好的原玉,原來是給辛博歐作生日禮物。
沈南逸走進客廳,坐在沙發上。辛博歐化作無骨蛇,整個人卷著沈南逸,打情罵俏,撒嬌逗趣,簡直無所不能,無所不會。
嘴甜得要命。
魏北聽得不自在,想越過他們上樓去。不料辛博歐忽然叫住他,“魏北,茶幾上那袋子是我送你的禮物。法國特調香水兒,你試試看喜不喜歡。”
“謝了,”魏北就站住,大大方方地面向他們,“我用香水比較少,你送朋友吧。”
辛博歐聳肩,“朋友都有,我說了送你就送你啊。別這麼見外嘛,大家認識挺長時間了。我跟你說,這個香味......”
“博歐,”沈南逸打斷他,漫不經心道,“魏北會參加這次王導的新電影面試,下次聚餐我會帶上他。
”
有那麼一兩秒,魏北覺得辛博歐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非惡意、非排斥,僅僅是難以置信,是科班出身瞧不上草根的那種質疑:他真能演?他有演技?
而良好的教養使辛博歐不曾口出惡言,也并沒諷刺。他只是轉頭看著沈南逸,笑了笑,“真的嗎,洪老師說這個角色非我莫屬呀。”
“他從王導那里詢問了一些有關主角的信息,昨天才跟我講,這個角色沒誰比我更適合。”
“上次我說要見王導,南哥你也沒堅持反對嘛。”
原來是早就背地溝通好。魏北想,其實算不上“背地”,別人合理使用自己現有的資源,這是完全合乎情理的。
沈南逸不出聲。魏北揣在兜里的十指收緊,他盡量挺直脊背,好讓自己不看起來那麼狼狽,不那麼不自量力。
辛博歐親昵地靠著沈南逸胸膛,想將一枚戒指給他套上。“南哥,這個戒指你戴著。我也有一個,不拍戲的時候我都戴著呢。你也一直戴著,好不好啊。”
魏北真就一直站著。
沒有再上樓。也沒有再開口。
辛博歐與沈南逸耳鬢廝磨片刻,手已伸進襯衣,大有青天之下要白日宣淫的意思。久別勝新婚,辛博歐不是個扭捏的主兒,恰恰相反,他在沈南逸面前浪得不行。
這會兒輕聲的低喘四起,聽得人耳根發癢。沈南逸卻只揉一把他的屁股,拍拍辛博歐后背,叫他上樓去。
辛博歐舍不得,想撒嬌,“南哥——”
尾音九曲十八拐,膩得堪比未曾兌水的糖漿。
沈南逸不想說第二次,只看著他。辛博歐曉得識時務,稍有委屈地上了樓。
兩人沉默對峙片刻,沈南逸問:“沒什麼想說的。”
“沒有,”魏北那股子傲氣又上來,冷冷地偏開頭,“你答應了我的。”
你明明答應給我個機會。
沈南逸聽得很明白,“我是答應你,也給你這個機會。”
“但這是現實,需要競爭。”
魏北不再講話,眼睛直直地看著窗外。這場雨從他們回家的路上一直下,從城里下到郊區。魏北不知是雨勢太大所以遠景模糊了,還是眼睛模糊了。
心頭酸得很。酸得要命。可他從不開口。絕不開口講委屈。
沈南逸的耐心差不多快見底,他再重復一次,“你有什麼想說的,講。”
“沒有。”魏北說。他偏生如此,寧愿煎熬著,也不要低頭。“辛博歐挺好的,和他競爭我無所謂。他是有老師,做出了成績的人。”
“而且人家跟你是戀人,是見了家人準備認真的戀人,你有理由幫他。我無所謂。”
這一句,是鐵了心擺明兩人之間的關系。沈南逸和辛博歐是戀人。
他魏北與你沈南逸,充其量是合約、是情人、是見不得光的一切。
沈南逸緊皺眉頭,中間那一豎格外深。眉骨之下是狹長雙眼,眼皮褶子又深又長。這男人過分英俊,連面色慍怒時,也帥得邀人彌足深陷。所以魏北不敢多看他一眼。
“這是你說的,”沈南逸說。
“這是我說的,”魏北點頭。
沈南逸忽地起身,伸手捏住魏北下巴,將人直接拉到自己跟前。然后吻就下來了。滾燙的雙唇不給魏北退路,很快唇縫被拗開,牙關失守,甜美的舌頭盡數交付出去。
不是個粗暴的吻。甚至帶著些溫柔。沈南逸含住那柔軟的唇,勾動濕滑的舌尖,再吮吸互換的津液。
他喜歡與魏北接吻。幾年來,一直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