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魏北便明白了,蔣雨故意的。
他們兩人心照不宣,但誰也不說。直白赤裸地盯著對方,眼里滿是挑釁。
“你他媽在搞什麼!啊!”
王克奇沒喊出收工,干脆順勢站起來朝遙遠的湖邊大吼。
“蔣雨你他媽的腦子瓦特啦?!這個時候笑場?你笑你媽個錘子!還想不想演了!”
趕回出發點的蔣雨牽著馬,連連賠笑。
“不好意思王導,真不好意思。我以前沒親過男人,真有點不習慣。”
“哎喲也真對不起啊魏北,我跟你不一樣嘛,我沒親男人的癖好。”
“下一條試試,王導我們再來一條。”
王克奇壓著怒火,鼻孔喘氣像頭公牛。他揮揮手,表示換衣服補妝再次準備,又窩回老爺椅里,等待第二條拍攝。
不出意外,前面一切都很好,進行得相當順利。可一到接吻,蔣雨偏要笑場。
魏北冷眼看著,依然不置一詞。他沉默地爬上岸,單薄中衣死死箍在皮膚上。風吹過,仿佛萬千把小刀往他骨子里戳。
冷得早已沒了知覺。只有麻木,唯剩麻木。
同樣的狀況多來幾次,是個人都看得出咋回事。王克奇終于不再按捺怒火,暴跳如雷地朝蔣雨大吼,“你他媽耍個屁的大牌呢!當我們這群人是傻逼嗎!”
“你給老子要拍就拍,不拍趕緊滾蛋!什麼玩意?!”
“這里是片場!不是你粉絲給你造的溫柔窩,想靠臉吃飯立馬滾蛋!老子要的是有演技有職業操守的人!”
罵得著實難聽了。蔣雨這才沉下臉,神情爛得不行。魏北在一旁哆哆嗦嗦地換第四件中衣,工作人員把姜湯喂到他嘴邊,愣是喝不下去。
牙關已經僵硬了。
沈南逸始終坐在那里,好像看著這一切,又好像壓根沒有放心上。
魏北控制不住地朝他瞥一眼,發現沈南逸低頭看劇本,再低罵著挪開視線。
王克奇氣呼呼地回來,壓得椅子嘎吱響。他喝了口水,說得極為不屑,“我看那蔣雨是真傻逼,也不曉得這誰的片子。”
“他媽的給我耍花招。”
沈南逸:“這個蔣雨是簽在哪家公司。”
王克奇想了會兒,“好像是天諭?就京城那家,老總咱們都認識。前段時間忙著巴結你弟呢。”
說到沈懷,王導猛地閉上嘴。他輕抽自己一巴掌,拿余光瞄著沈南逸。這倆兄弟從來都不對盤,不過王家與沈家倒是交好。
沈南逸聽聞他弟,沒什麼過多表情,只淡淡嗯一聲。王克奇趕緊把注意力集中在視屏上,大喊一聲Action!
這次拍攝終于順利了。千年狐貍與朝廷走狗在湖邊吻得難舍難分,兩根鮮紅的舌頭被鏡頭放大。翻滾著,糾纏著。
他們身后雪山巍峨,湖泊似海。雪花紛紛下,也似無邊的情欲紛紛下。
美極了。劇中那段感情真是美到絕望。
“卡!”
王克奇跳起來,“好了好了!收工收工!”
“蔣雨還你媽的吻什麼吻!剛剛吻不下去,這會兒跟他媽落女人逼里似的。”
“還拔不出來了,操。”
劇組人員互相傳話收工,蔣雨居高臨下得睨一眼魏北,轉身就走。
第五次了,魏北差點沒從湖水里爬起來。他渾身凍得直抖,睫毛上、發絲里全是碎冰渣子。他感覺自己頭輕腳重,剛撐起半個身子上去,又突然失了勁兒地砸回水里。
好在附近工作人員沒走遠,聽到水聲趕緊過來將他拽起。
魏北換衣服時,將冰涼中衣褪下,撕扯著,似蛇艱難蛻皮。他的外套忘帶進來,工作人員給他圈了個臨時遮蔽處,正犯難,有人進來了。
外套帶了溫度,遽然罩在魏北頭頂,仿佛落入一個強勢的懷抱。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站在身后,這股香水混了煙味,是熟悉的強勢與霸道。
遮擋帷布里靜悄悄,沉默得十分融洽。
魏北緩緩拉下外套,寒冷讓他無法拒絕地穿上。等系好扣子,他才轉過身來。沈南逸穿著毛衣,西褲是羊呢的,皮鞋锃亮,依然那麼風流。
他們對了眼神,持續沉默。良久,沈南逸忽然上前。他把魏北逼得退無可退,高大身軀籠罩著,然后低了頭。
是個吻。
魏北以為。他睜著眼,在湖水中凍到僵硬的身體一動不動。
但不是。不是吻。
沈南逸距他僅有幾厘米,伸手揉了揉魏北紅腫的嘴唇。他揉的每一下,都揉在了魏北心上。
沈南逸轉身出去,魏北才松口氣。可他看著晃動的帷布,心底又生出一點恨,恨這男人來去自由。
可他知道,恨總是帶著愛的。
天山入夜很早,今天冷得出奇。劇組工作人員干脆收拾好場地,紛紛鉆進自己的帳篷休息玩手機。營地靜謐,風吹得鬼哭狼嚎。
魏北縮在睡袋里,翻來覆去睡不著。果然帳篷又被人拉開,這次他知道是誰。
年輕人的火氣蹭蹭上竄,他起身堵住入口,與沈南逸面對面。
“好玩嗎?”魏北啞著嗓子,慍怒道,“我們已經沒有關系了!你這他媽什麼意思。
”
沈南逸沒料到小野貓這麼快就伸出利爪,他且以為兩人再見,魏北多少會粉飾太平。不過小孩兒的性子就這樣,明明想要,還得先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