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逸說,讓他從自我剖析、到懷疑,再到篤定的過程雖然漫長,但值得等待。
王克奇問,你他媽什麼時候發現自己非魏北不可了?!
沈南逸沒有回復,只輕輕在煙灰缸里戳滅煙蒂。是從什麼時候,沈南逸站在窗前思索良久。或許是從魏北跟他說守一輩子;或許是魏北跟他說不要跪著;或許是魏北看過他三十幾歲的掙扎絕望;或許是從沒有人與他這般契合,無論靈與肉。
又或許,是合約終止那天,他對魏北說你可以走了。
魏北累極,許久等不到沈南逸的回復。在即將熟睡前,他收到了對方的消息。
—我從來就沒打算真的放你走。
魏北愣了片刻,猛然驚坐而起。他不可置信地盯著那一排字,一時既憤怒又復雜。感情這回事永遠說不清,他在不斷劃清界限,又在不斷期待。
而沈南逸才是那個真正的明白人,他知道什麼時候不必講,而有些話在合適的機會,必須說出口。
魏北希望他們是博弈的、角力的。沈南逸看得清清楚楚,默許了。
—您是否發錯信息了。我不是您的小情兒。
—今天是你的新電影發布會,祝賀。
—沈南逸,別他媽在這兒裝。你以為隨便哄幾句,我還會回來給你當情人麼。
魏北發送完畢感覺特爽,即使他知道這樣下去是無解的,只能互相折磨罷了。可他就要沈南逸不痛快,哪能那麼快就好起來。
他笑了會兒,又逐漸收斂笑意。眉頭緩緩往中央聚起,抿著唇,努力不讓嘴角下撇。鼻子有點酸,他覺得自己一點都不灑脫。
原來驕傲是他,倔強是他,蓬勃是他,別扭的不坦率的,還是他。
可能這次沈南逸動了怒,直到魏北想得昏昏沉沉而睡著,也沒再回復。
這消息一斷,不知下次是何時。
一星期后,魏北再回到錦官城時,二月春又來。天氣晴了幾日,河邊柳樹發新芽。蘭桂坊的春欲一年四季就沒停,新鮮的男人女人永遠流蕩。
若說萬物復蘇的季節,不如講是一場茍合狂歡。空氣里彌漫著性之氣息,春雨濕濕嗒嗒下,宛如浪蕩之水嘩啦啦淌。冒出頭的欲望蠢動難耐,草尖頂出土壤的聲音,能讓盛放的花卉熱潮一場。
房東依然在出差,兩人都挺忙的,不怎麼見得上。魏北在外面跑宣傳、拍廣告,房東可能回來過。桌上放著兩本雜志,還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原來租我房的是個大明星哈哈,你就隨意在家住吧,不過房租還是得按時轉賬啊。
魏北盯了半晌,笑得直搖頭。這哥們兒還挺逗的。
他時至今日,才發覺自己的同齡朋友太少了。這麼些年,一路埋頭苦走,都沒什麼時間去交朋友。以前也吃過一些酒肉朋友的虧,那時年齡小,信任又給得挺輕易。后來逐漸封閉內心,倒只有霍賈一人冒冒失失地闖進來,賴著,就沒再離開。
窗外下了雨,魏北在家閑得無聊。今日魏囡上學,奶奶那邊估計得過幾天再去。他干脆拿了傘,打算出門走走。
接下來的時間里,直到電影上映,魏北都比較空閑。二月還有兩個廣告得拍,三月參加一期綜藝。如果效果好,可能會繼續錄制其他電視臺的節目。
魏北的粉絲量在慢慢增加,謝飛與已開始籌備建立工作室。李象旭點了名要捧魏北,其他演員從最初會遇到的資源問題,于魏北來說根本不是事兒。
但他知道是怎麼來的,沈南逸告訴他之前,魏北不明白。沈南逸告訴他之后,魏北明白了,可更復雜、更難受。他要的不過是清清朗朗做人,他卻始終沒逃出沈南逸的手心。
魏北覺得自己在較勁,或許在沈南逸看來,他不過是拿喬耍脾氣,使性子。魏北也知道自己遠不夠成熟,遠沒有真正長大。
他越來越說不清自己對沈南逸到底是什麼態度了,他誠實面對內心他愛著這個男人。
但他真的有勇氣和資格,與沈南逸走下去?
魏北沒有從沈南逸那里看到確切答案,他索性不再管。愛情不重要,眼里只有事業。
他不斷麻痹自己,沈南逸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
春雨涼絲絲,魏北出門戴了帽子。以前他不太需要這種裝備,現在逐漸有人將他認出,走在街上不是什麼隨心所欲的事。
好在雨天加持,行人皆匆忙。魏北慢悠悠地晃著步子,漫無目的地游走。耳機里放到:很想要求你會三更半夜陪著我,然而我怕我的聲音你已聽得太多。
多年來改不掉的習慣,大概是下雨逛街聽歌;故意踩著水灘前進,看著倒影在腳下破碎;總是在固定的店里買咖啡;大概是,聽著沈南逸沉穩的心跳入睡。
魏北又想起沈南逸,距上次爭吵后,兩人就沒再聯系了。他完全可以把對方的聯系方式刪除,大多小說里都這麼做,但魏北覺得生活又不是小說,“買賣不在”難不成還從此老死不相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