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年魏北獨愛玉蘭,也不是沒道理。他為了救活花園里那棵玉蘭樹,做過不少功課。最先了解到的是花語——純真自然的愛,同時也代表報恩。
他記得那句多情不改年年色,千古芳心持君贈。他尤其喜愛玉蘭怒盛時,滿院清白,片片耀眼。
他也存了點小心思,是否這玉蘭多活一天,他和沈南逸就能再走一些時日。
沈南逸做了會兒,居然停下讓魏北自己來。年輕人放開了,大膽起來不羞不臊。
是不是老了,不經用了。魏北居然笑著調侃。
沈南逸才懶得跟他嘴炮,只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說,動。
水蜜桃似的臋瓣,就動起來。似最飽滿的果子,從枝頭摘下。鉆進眼里的都是欲望,流淌出來的全是蜜汁。
玻璃窗、巨大的穿衣鏡,無不倒映著兩條影子。他們仿佛糾纏的蛇,怎麼都分不開。
魏北得了趣,簡直舒服得要命。他轉頭去看夜景,好讓安放的眼神有個著落。沈南逸不準他分心,將人按下,再順著滑下去。
被包裹的那一刻,魏北差點驚叫出聲。他不可置信的弓起脊梁,想讓沈南逸起來。
然而不能。
腦子里炸開花,他覺得滿床的玉蘭花都活了。雨水敲在玻璃上,也哐哐哐地砸進他骨子里。魏北仿佛在無垠海洋上起伏,波濤洶涌,稍不注意就會要了他性命。
他感受到沈南逸口腔的熱度,還有那根舌頭。太有力,太活躍,太快了。
隨著一聲近乎哭腔的叫喊出來,魏北猛地往后仰躺在床上。他眼睛酸澀,臉頰好燙。
片刻,他看著沈南逸直起身子。
男人緊閉著唇,兩人死死盯著對方。
魏北已經懵了,他叫了聲沈南逸。尾音打顫,是舒服是快活。
他想讓男人吐出來。
半晌,沈南逸的喉結一動,吞咽而下。
魏北差點瘋了。
他要被這個男人燎瘋了。
對于這晚的記憶,魏北昏睡前,只知沈南逸像永遠也不滿足地要著。而魏北被扒得赤條條,僅剩一雙黑色襪子還在腳上。
修長有力的小腿,穿著黑襪的雙腳,陷進玉蘭花瓣里,陷進純白床單里,似一張高度仿真的局部油畫。
透著秘而不宣的隱晦情色。
漂亮極了。
但沈南逸只睡了半小時不到。他起床時,魏北像只小貓裹在被子里。半張臉露出來,雙眼緊閉,睫毛又濃又長,投下一片陰影。
他其實今晚不該回錦官城,而是直接去京城。臨走前沈老爺來了一通電話,說約談那邊的人都找到沈家去了。這回沈家不會保他。
您總不能認為我連出來的本事都沒有,就敢干你們眼里所謂“以卵擊石”的事兒?
沈南逸嗤笑一聲,把電話掛斷。
他穿好衣服,沒有立刻走。被子的溫度很舒服,魏北的手臂還在外邊。沈南逸靠著床沿坐了會兒,抽支煙。
古往今來什麼人都有,烈士斗士尤其多。沈南逸從不把自己當做什麼發聲人,只純粹寫自己想寫的東西罷了。他坐在黑暗里,眼睛里全是魏北。
要說什麼時候開始干這種事,好像是身邊有了這個小東西。魏北存在的意義,早就大于性和愛。他就像一根標桿立在那兒,不斷讓沈南逸回憶起——當初年輕的你,就是這樣子。
直到現在,沈南逸很少去想二十幾歲,三十幾歲的往事。不記得第一次出版地下讀物的堅持,不記得晏白岳離開的悲傷,他也不太記得一本成名的喜悅,甚至想不起當初一把火燒了書稿,燒掉沈宅的決絕。
那些過去的事,僅僅存留在模糊的記憶里。沈南逸不大去翻閱,他不是戀舊之人。
當年和周老吵得不可開交,他認為有些東西寫在作品里就好了。發聲為民,愚人而已。
沉默的聲音太大,他們說什麼,這世界壓根聽不見。
但剛才做愛時,他看著魏北,卻思緒劈叉地嘲諷了自己。
很久了。久到他回頭一看,竟不能清晰地看見那個二十四歲的沈南逸。
事到如今,他居然真的去做了這些事。
幾十年走來,要說初出茅廬的愣頭青還好,他這個不惑之年的人,還做出這等不忘“初心”之事。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有些好笑。
可魏北說了。沈南逸仔仔細細回想他說過的那些話。
沈南逸在魏北的額頭落下一吻,聽你的。
魏北醒來時,身邊空無一人。本該睡著沈南逸的地方,一片冰涼。他以為對方先起床,就胡亂套了衣服去客廳。卻看到僅有幾面之緣的汪林頌坐在那兒。
“怎麼回事,”魏北問,“沈南逸呢。”
汪林頌站起來,皺著眉想了會兒。沒憋出什麼說辭,只道:“沈爺讓我照顧你一段時間。你有什麼需要的就跟我說,還有他助理,打電話也是隨叫隨到。”
“他......”
“我問沈南逸呢。”
汪林頌:“......”
“不好說,魏北。”
魏北心下了然。沈南逸最近搞出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他且以為他不問,對方也會告訴他。
沒料到,居然是直接的不告而別。
汪林頌站著,有些郁悶地撓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