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謙簡直怕了她,有一天他回家一推門,宋老太正好從廚房里走出來,見了他,腳步一頓,張開了嘴,魏謙就好像看到了一張可怕的血盆大口,二話不說轉身往門外走……
當然,結果其實人家老太太只是想打個噴嚏。
還有三胖。
三胖賤得絕代無雙,有一天趁他不在家,用刷子沾著紅油漆,在他家門口刷出了一行大字——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
那陰慘慘的樓道,那血紅血紅的大字……
對門惡老太起得早,凌晨四點多出門遛彎,天還沒亮,就受到了這種驚嚇,她在門口呆愣了三秒,短促地尖叫一聲,拎起褲子就摔門狂奔回自己屋……差點沒尿褲子。
在這種十面埋伏的情況下,魏謙從宋小寶身上找到了唯一一絲安寧。
宋小寶私下里嚴肅地對他說:“哥,你要是不想去,就別去了吧。”
魏謙詫異地抬頭看了她一眼。
宋小寶叼著一塊西瓜,誠懇地說:“你是不想上學嗎?”
魏謙遲疑了一下,違心地點了點頭。
宋小寶搖頭晃腦地唉聲嘆氣了一番,故作老成地說:“唉,沒辦法啊,你的難處我都懂。”
魏謙吃了一驚,心說她不知不覺間居然已經這麼懂事了,有點窩心,于是問:“你都……懂什麼了?”
宋小寶“呸”一口,準確地把西瓜子吐到了煙灰缸里,同病相憐地說:“跟你說句實話吧哥,其實我也不想上學。”
魏謙:“……”
宋小寶當天晚上被勒令把語文書上最長的課文抄了兩遍。
但是說起來很神奇,有的時候真有這種巧合,一個人對某事念念不忘的時候,真的會發生一些絕處的轉機——盡管可能并不是什麼好的轉機。
這一天魏謙換下工作服,推著他的自行車剛要騎上走,突然,有一個男人叫住了他。
那人一身價格不菲的衣裝,人模狗樣的,帶著一副墨鏡,魏謙不認識,但這人身上有股熟悉的氣息。
魏謙心里當時就有了種預感,果然,那男人見了他,大步向他走過來。
魏謙早已經金盆洗手,不想理會,登上車就想走,那男人卻一抬手攥住他的車把,伸腳踩住了車輪:“這是小魏哥吧,我想和你說幾句話。”
魏謙按在車把上的手捏緊了,青筋暴了出來,壓低聲音警告說:“松手。”
男人摘下墨鏡,只見他鼻子有些歪,眼皮上面有一道疤,顯得一眼大一眼小,面相兇惡狡詐,他從兜里摸出一張名片,在魏謙面前晃了晃:“胡四爺,他老人家魏哥總該記得吧?”
魏謙第一次一人單挑了一堆找碴的,打出名來的那次,確實有一個自稱胡四爺的人,給過他一張名片,很有招攬的意思,胡四爺是樂哥的vip客人,魏謙雖然當時拒絕了,但是對此人印象非常深刻,因為他看人的眼神怪怪的,就像他眼里,人都不是人,都是能牽到市場叫賣的豬馬牛羊。
后來魏謙聽人提起過,那個叫胡四爺的老頭是個黃賭毒雨露均沾的家伙,壞得十項全能,他名下有三四個著名的地下黑拳場,四處招攬看得上的打手和運動員,尤其喜歡魏謙這種打架不要命的職業精神。
魏謙當時眼皮一跳,知道這人不能得罪,于是伸腳踩在地上停住車,客客氣氣地問:“大哥怎麼稱呼?”
墨鏡男見他上道,十分滿意,搓了搓手,松開了他的自行車:“不敢當,我叫趙老九,你叫我老九就行了。”
魏謙笑了笑:“哦,是九哥,胡四爺不常來,可能不知道,樂……”
趙老九說:“樂曉東死了,這都半年了,早都知道啦。”
魏謙垂下眼頓了頓:“是,所以我現在已經不干這行了,其實胡四爺和九哥看得起我,我不該推三阻四,可你看,我拖家帶口,什麼事都走不開,也確實是……”
趙老九眼珠轉了轉,點著頭說:“唉,我理解,誰都有難處,胡四爺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嗎?現在主要是這樣,他老人家新開了一個‘點’,‘場子’還沒捂熱乎,特別缺人暖場,急需找幾個厲害的去撐撐,雖說是耽誤你上班,可價格方面你要放心,胡四爺絕對不虧待自己人。”
魏謙后期跟著樂曉東出入過很多場合,很多事他都多少知道一點——他聽出來了,趙老九的意思,是說胡四爺又新弄了一個黑拳場,想叫他去暖場。
兩廣的黑拳市場由來已久,玩命換來的暴利,一些地下拳場里會有真正的高手,這些人在九十年代中期,一場就能拿幾萬塊錢,其他無關緊要暖場的小魚小蝦一場則是幾千不等。
魏謙自嘲地笑了笑:“九哥,別逗我了,我有幾斤幾兩自己還不清楚嗎?真正的拳擊散打高手,一根指頭就能碾死我,我死活不要緊,給胡四爺跟你丟人就不好了。”
魏謙知道,他如果答應了,肯定就算趙老九的人,趙老九替胡四爺辦事找人,中間必定是拿好處的,找來的人輸了贏了的,他都有份,這些事魏謙心里都有數。
“你說得不對,不是那麼回事,”趙老九擺擺手,“真正的高手又不是大白菜,哪那麼容易找來?胡四爺什麼眼光,他看得上你,你也不用妄自菲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