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時,他才發現狗歡樂的異狀。
狗歡樂雙眼大睜,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沖著那一排垃圾桶的方向呲出了尖利的犬牙,爪子不安地扒著地,做出了一個介于逃跑和攻擊之間的動作——它肯定是已經聞到了什麼,嚇壞了。
這天上午,魏之遠打工的小飯館里來了個奇怪的客人,剛開張,他就進來點了一碗面條,也不急著吃,只是耗時間一樣地坐著。
老板和老板娘都有點害怕,因為一般人是不會在這個早飯不早飯、午飯不午飯的點鐘來吃一碗熱辣口的面條的,那位客人穿著的短袖背心下面隱隱露出紋身的邊角,一腦袋黃毛,不像好人。
魏之遠這天拿了魏謙的手機,調成了靜音,等著三胖的消息。
如果找到了,三胖會給他響一次鈴,辦成了,三胖會再給他響一次鈴。
早晨第一次的響鈴已經過去了,可是第二次響鈴卻遲遲不來,魏之遠心里終于忍不住有些著急了。
而就在他低頭看手機的時候,那個奇怪的客人不知什麼時候站了起來,悄悄地靠近了他。
魏謙已經打完了第二場。
方才他一站到臺上,就察覺了不對勁。像魏謙這種做慣打手的人,一個人只要是往他面前一站,他基本能在第一時間感覺出對方是不是有威脅。第二場他按規矩升了一級,對手理所當然地應該更強大,可是這個人一點也不比第一場的對手厲害。
魏謙幾乎毫發無傷地就把這個人撂倒了。
觀眾發出失望的噓聲——因為魏謙這個對手在外行人看起來,真的是非常人高馬大、肌肉虬結。
不過只有親自上場的人知道,那人的肌肉實在是太虬結了,好像是健美先生的那個路數,大塊如同死肉般的肌肉嚴重限制了他的出拳速度,除了還算抗揍之外,幾乎沒什麼作用。
魏謙擦了擦汗,準備回到更衣室。
就在他剛下臺的時候,趙老九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一把拉住他的手,把他拽進了墻角,先是假裝焦急地上下打量他一番,隨后非常做作地大松了口氣,拍著他的肩膀說:“哎喲兄弟,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魏謙知道,事才真正來了。
他不動聲色,假裝迷茫地問:“啊?”
趙老九一拍大腿:“哎喲,你說這群人,養著他們干什麼用……剛才讓他們弄錯啦!你那個對手,根本就不是你這種低層級的,人家是中層級的,那大塊頭,一個人能頂你兩個重呢!九哥剛才生怕你出什麼事……”
魏謙心里冷笑,臉上卻配合地做了一個目瞪口呆的表情。
趙老九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麼,拉開皮包,從里面抽出厚厚的一打人民幣——看起來真的挺厚,兩扎還多一些,魏謙輕輕一翻就知道,少說得有兩萬多。
“這次的出場費和贏比賽的獎金,按著那個人的級別給你,各一萬塊錢,還有五千是九哥自己貼給你的,唉,九哥對不住你啊,要不是我沒盯緊,也不會讓你受這罪了。”
魏謙裝模作樣地推拒一番,末了不負眾望地“失敗”了,把錢裝進了自己的腰包,趙老九滿意而慈祥地看著他:“小伙子啊,有前途!去吧,換衣服去吧。”
魏謙對各種各樣的情況心里早有預判——當然,兩萬多塊錢是他一輩子沒有見過的巨款,作為一個合格的錢串子,他的肝顫了顫,腦子熱了熱也是非常正常的,可是很快,就被強大的意志力給拉回來了。
他以一種非常緩慢的步調貼這邊離開賽臺,中途停下來回頭看了趙老九一眼,發現那人臉上帶著某種說不出的志得意滿的笑容目送著他。
找一個不知從哪弄來的弱雞,讓他以為自己打敗了中級,然后用錢讓他自我膨脹,乃至于下一場心甘情愿地跳級?
不可能的,真正的打手都分得清誰是狠角色,誰是看起來兇狠的花架子,剛才那一場,他們只會認為是僥幸,有多少人會為了兜里的兩萬五千塊錢鋌而走險?
肯定有,但那些人通常是需要大筆的錢,比如那些吸毒、高利貸或者供養大病病人的,而他們也不會只簽三場的約定。
對于大部分三場約的低級拳手,這一場的收益就已經超出預期,有勇氣再搏一次的絕對不會多。
這是拿錢往水里扔,是肉包子打狗,趙老九不可能這麼蠢。
魏謙的腦子前所未有的冷靜,幾乎是全速地轉動了起來,突然,他停住了腳步。
趙老九那句“換衣服去吧”驟然在他耳邊回響起來,魏謙想起哪不對勁了——是更衣室!
從第一開始,魏謙就隱隱感覺到了賽臺設置很不正常。
按照正常人的想法,相鄰級別的賽臺應該挨著,這樣觀眾也方便,其他級別的賽臺確實是這麼一字排開的,但是低等級的不是。
最低等級的賽臺在靠近大門口的地方,而第二等級卻在最里面。
這樣,二等級的拳手想要回更衣室,就必須穿過一條貼邊的狹長的過道,那里只供一人通過,非常窄,里面幾乎是黑的,據說燈壞了,還沒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