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剛才說你現在在干什麼?”
“做軟件。”魏之遠說,“主打游戲,也做一些應用的。”
“好,好,好。”周老太太欣慰地拍著他的胳膊,“挺好,挺好的,好好地長大了,好好的做人,挺好,我以后下去,也能讓你父母放心了。”
那天下午,周老太太和他們坐了整整一下午,說了魏之遠不記得的童年的事,直到保姆走過來催她吃藥。
末了,她把他們送到門口,告訴了魏之遠他父母的墓地地址。
至此,周老太太才轉向魏謙,抓住了他的手。
“謝謝,”她說,“謝謝你。”
她從始至終,沒有過問他們倆是什麼關系,然而魏謙懷疑她已經通過某種方法察覺到了,他低了低頭,沖她擠出一個笑容,覺得自己這聲“謝”受之有愧。
他們一起找到了葉殊夫婦的合葬墓地,魏之遠彎下腰,輕輕地擦去墓碑上的塵土,露出經年的墓志銘——“雖九死其猶未悔”。
父母與他非常相像的長相并沒有給魏之遠很大的觸動,直到看見這個墓志銘,他才突然感覺到了那種陰陽兩隔的血脈相連。
“原來我是這樣的來的,我的父母是這樣的人。”魏之遠想著。
忽然之間,那些對他而言刻骨銘心的、童年時代的流浪逃亡生涯,都變得不那麼真實了,他像一個遠行的孩子,找到了某種精神的歸宿與認同感。
魏謙彎下腰,把花束放在墓碑前,摟住魏之遠的肩膀,拍了拍他。
魏之遠拉起他的手——而他的遠行途中,竟幸運地有所獲,得到了他一生最珍視的人。
與之相比,顛沛流離的惶恐與痛苦,都算什麼呢?
“是給我的磨礪吧?”魏之遠心想。
春風,就快要吹開北方的凍土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雖九死其猶未悔——離騷
終章
魏謙的手機響了一聲,他掏出來一看,是一條彩信,一點開圖片嚇了他一跳,剛出生的小嬰兒的臉突兀地占滿了整個鏡頭。
本來剛生出來的小東西就丑,皮紅得跟西紅柿似的,滿臉褶子,五官都皺在一起,像是憋著一場大哭,再加上鏡頭離得近,有點變形,魏謙往后一仰,心說這生出來的是個什麼玩意,別是太空友鄰派來地球搞和平演變的吧?
隨即又一聲響,三胖的短信來了——我閨女!這他媽是我閨女啊!
后面跟著一串感嘆號,魏謙沒仔細數,大概一掃,能有一個加強連,魏謙仿佛能從他短短的幾個字和標點符號里,就聽見了三胖那聲帶著唾沫星子的咆哮。
魏謙趁著公司午休時間趕到醫院去了,三胖的父母,他老婆林清的父母全都在醫院,四個老東西正熱火朝天地商量著出門湊一桌麻將,歡樂地一起出門了。
三胖滿臉紅光,每隔三秒鐘就要去摸摸床上的小嬰兒,他那剛剛歷經了一場生死劫的閨女正想好好睡一覺,總被這個莫名其妙的猥瑣男騷擾,沒過多久就不干了,“嗷”一嗓子嚎了出來。
聲如洪鐘,中氣十足,這丫頭生來就比別的孩子硬朗幾分,大概是個挺有福氣的小東西。
林清頭一次當媽,哄孩子還不大熟練,立刻手忙腳亂,怎麼哄都哄不好,小丫頭哭得肝腸寸斷,都快背過氣去了。
魏謙探頭看了看:“哎,給我吧。”
他從林清手里接過了嬰兒,一開始有些生疏,然而一碰到那小小的軀體,他很快就找回了小時候帶小寶時候的感覺。說來也奇怪,小姑娘似乎和他頗有緣分,被他輕輕地晃悠了一下,她的哭聲就漸漸弱了下去,最后居然就在他懷里睡著了。
“叫什麼?”
“我說就叫‘談戀愛’得了,又浪漫又好記,她媽死活不同意……唉,我媽當年要是也能這麼堅持立場,我也不至于……嘖,說多了都是淚。”三胖搖搖頭,“最后她姥爺給起了個名,說叫‘談明’,就‘明天’的‘明’,跟馬春明那二逼可沒關系啊。”
魏謙笑起來,彎下腰,把新鮮出爐的小談明輕輕地放下,從兜里摸出兩個小盒子,放在她的手邊。
林清一看,一盒里是金鎖,一盒里是小玉鐲,湊了個金玉滿堂。她立刻坐了起來,小聲說:“魏董,她眼睛還沒睜開呢,這個給小孩太破費了,再說你怎麼還一個人買兩件呢?”
魏謙:“收著吧,就這麼一個侄女,不給她花給誰花?有一個是我送的,另一個是我替別人送的。”
“什麼別人?”林清沒聽明白。
三胖卻心領神會了,忽然在一邊開口說:“沒事,你就給孩子收起來吧。”
當年胡同口的小哥仨,如今少了一個。
那時候魏謙還是個少年犯一樣一臉陰郁的中二病,三胖是個穿著“二桿梁”背心蹲在地上啃西瓜的胖小子,麻子還跟他媽在路邊揮汗如雨的炸油條。
“多少年了?”三胖問。
“十六年。”魏謙說,“要是好好投胎,現在都該上高中了。”
“可不是嗎?”三胖感嘆一聲,說著,又要手賤撩閑去捏他小女兒的鼻子。
林清讓這小東西魔音穿耳了一上午,連忙一巴掌拍開了三胖的爪子:“好不容易睡著了,你讓她消停會!討不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