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覃最真是不想跟他說話了,連表情都不想給,停下來扭頭看了江初好幾秒才說:“我去撒尿。”
江初一臉“行行行好好好我懂”的表情,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打個石膏對于覃最來說,基本不影響他的行動。
但費勁還是費勁,拐杖再能拐,也沒有自己的腿好用。
剛才光顧著專心致志地換褲子了,這會兒松懈下來,左腳踝一陣陣地往外犯疼,單腿站在馬桶前準備拽褲腰的時候,他打了個晃兒,趕緊又撐著墻穩住。
其實也尿不出來,還有點兒脹,得緩緩。
覃最撐著墻,望著架子上奇形怪狀的一小排香薰瓶,腦子里還在轉著江初剛才的話。
跟男醫生還是女護士,脫褲子還是撕褲子,都沒有關系。
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在于重點現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是那個重點。
從見到江初的第一面開始,覃最自己愿不愿意承認也好,江初就是對他有種莫名的吸引力。
“哥”這個字也是。
從那天第一次被江初摁著喉結喊出來,這個字就像個奇妙的電門扎在他腦海里,想起一次,就躥過一小股電流。
之前他還能用江初只是身材和長相,各方面都特別符合他的審美,來搪塞自己。
甚至面對這個事實,他已經從煩躁無奈逐漸歸于平靜與接受了。
可相比起發覺自己對于江初有反應,“哥”這個稱呼所疊加附帶產生的……精神,或者說,快感,更讓他覺得茫然。
畢竟對江初有感覺是性取向的事兒,而對“哥”有感覺,則更像是一種隱秘的性癖。
所以前幾天江初逗他喊哥,覃最不是真的不想喊,而且想壓抑這種讓他想想脊柱都發麻的感受。
結果今天可算被江初逮著機會找補了,他被迫喊了好幾聲“哥”。
江初還又是噴煙又是幫他脫褲子,簡直就是上趕著逼他有反應。
其實不算上這些,中午在醫院,江初帶著一身秋冬的寒氣,皺著眉推開診療室的門卷進來的時候,他的眼神、表情,那種平靜里帶著關心的態度,就已經讓覃最覺得,很性感。
對,就是性感。
覃最回想那一幕,嘴角還是不由地想往上牽。
很溫暖的性感。
溫暖得讓他止不住一遍遍回想,甚至想做點兒什麼的性感。
覃最知道這樣不對,各方面都不對。
撥了撥架子上奇形怪狀的一小排香薰瓶,又一陣脹疼涌上來,他有些疲倦地閉了閉眼。
但是他控制不住。
再從衛生間出來,江初正在陽臺接電話。
從他的只言片語和態度里,覃最聽出來對面的人是覃舒曼。
他去沙發上拿起自己的手機看了眼,沒有未接來電。
連個短信也沒有。
他把手機放回去,杵著拐挪去廚房看看做點兒什麼吃。
從十點多折騰到現在還沒吃飯,江初估計也沒顧得上。
“打石膏了,對,韌帶也有點兒……不過聽醫生的口吻應該不是太嚴重,至少沒有骨折。”江初跟覃舒曼說著覃最的情況,聽見覃最出來的動靜,扭頭看了眼。
“嗯,我知道了。”覃舒曼一直在解釋海大胖給她打電話時她在忙什麼,江初聽來聽去,忙著陪江連天開會。
“不好意思啊小初,又麻煩你了。”覃舒曼語氣很愧疚地說。
“我不麻煩,我當時正好在吃飯,沒開會。”江初說了句。
這話一出來,覃舒曼那邊瞬間連呼吸聲都靜下來,好長時間沒說話。
江初無聲地在心里嘆了口氣,一般來說他不會這麼把話說在明面上懟人,尤其對面還是他爸現在的老婆。
從一開始他們兩口子要把覃最往他這兒塞,到后面給覃最過生日的事兒,江初覺得自己的態度都算挺可以的,給雙方留著足夠的體面。
但這次,可能因為實在是心疼覃最吧,他真的對覃舒曼的態度有點兒不痛快了。
江初大概也能感受到她的糾結,說到底還是放不下——
一方面覃舒曼覺得自己對覃最還有母親的義務,或者說,是她對于孩子的本能;另一方面,從她自己的觀念與施加給自身的道義上來說,她也在勸自己接受覃最。
可她又真的沒辦法接受。
這就導致她對于覃最的態度,呈現一種復雜疊加著復雜的復雜。
江初有時候甚至會覺得,覃舒曼并不是嫌棄覃最,或者說“恨”,她對覃最更多的情緒倒像是“怕”。
怕見到覃最就想起過去那些日子。
怕因為覃最而永遠擺脫不了過去。
更怕真的對覃最不聞不問,讓她自己良心上過不去。
確實很復雜,他能理解覃舒曼之前所遭受的痛苦,針沒扎到自己身上,他沒有資格去判定別人該不該怎麼做。
如果覃舒曼真的完全不接受覃最,連見都不想見他,一丁點兒都不想再跟這兒子有聯系了,其實都可以理解。
問題就是她并沒有那麼堅決,如果覃最最開始在火車站打給她的那通電話,她直接不讓覃最過來,后面可能也就沒這些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