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房門,江初肩膀一泄,松了口氣。
他其實沒打算睡多久,畢竟不在自己家,睡也睡不踏實。
結果往床上一歪,他閉上眼就開始做夢。
夢得很亂,幾乎全都是覃最。
從覃最在車站接到他開始,全都是他們這幾天相處的過程。
不過順序全被打亂了,上一秒他們還在車站說話,下一秒就疊在酒店的沙發上。
或者在覃最寢室。
或者在人來人往的大街。
一段段毫無規律的閃回,中間還時不時夾雜著房間門外老媽和方周隱約的說話聲。
夢里最后一個片段就是現在,他睡在老媽和方周家里,被覃最的電話驚醒。
他睡意朦朧地接起來,覃最在電話里喊他哥,說他脖子上的牙印被康徹和輔導員看見了,輔導員給江連天打了電話,江連天和覃舒曼正在去學校的路上。
“我全都說了,哥,你敢告訴他們麼?”覃最在電話里問。
江初小腿一抽,從夢里驚醒過來。
他眼都沒睜徹底睜開就翻身去抓手機,看見屏幕上來自覃最的未讀消息,心口一陣失措。
覃最:我到學校了哥
覃最:學校食堂今天只有綠豆粥
覃最:你別忘了吃飯
最后是一張綠豆粥的照片。
江初渾身一軟,松開手機直挺挺地倒回枕頭上。
“還沒回你?”康徹窩在椅子里咬著煙敲電腦,一只腳踩在椅沿上,頭也沒轉地問了句。
覃最偏偏腦袋看他,目光從康徹雞窩一樣的頭發掃到他鼻梁上掛著的眼鏡,又看向他桌上摞成一疊的粥碗面碗。
“你這幾天在寢室就這個狀態?”他沒回答康徹的話。
“想不到吧。”康徹笑了笑,“醫學院男神的真實面目。”
“臉這麼大確實沒想到。”覃最也笑笑,“沒見你戴過眼鏡。”
“干活的時候才戴。”康徹檢索了一串單詞,鼠標“唰啦啦”地滑下去。
“在做什麼?”覃最把目光定在他電腦屏幕里成頁的文獻上。
“查資料,其實就是打雜。”康徹剪切了一段貼在記事本里,在旁邊打上一行備注,然后摘下眼鏡朝桌上一扔,叼著煙搓了搓眼角,“你回頭跟個科研就明白了。”
“大一做科研?”覃最抬抬眉毛。
“理論上我已經大二了,學弟。”康徹掀開眼皮笑著看他一眼,“大一就去找老師跟項目的也不少,畢竟是拔尖兒的醫學院,永遠不缺背后使勁兒的人。”
“說說。”覃最來了興趣。
“白說啊?”康徹轉轉椅子沖著他,饒有興趣地盯著覃最的脖子,抬了抬下巴,“一換一,先說說你脖子上那個性感的牙圈兒。”
江初摸摸脖子,打開前攝像別著腦袋看了會兒。
其實沒他想象得那麼顯眼,畢竟覃最也沒給他咬掉一塊肉,基本上已經看不出什麼痕跡了。
就是有點兒發青。
而且他心里有鬼,越看越覺得自己眼上卡了個八倍鏡。
給覃最回完消息,他還是把外套穿上才從房間出去。
桌上已經擺了幾盤菜,方周在廚房煲湯,他看了一圈沒看見老媽,豎豎耳朵才聽見她在書房打電話。
“醒了?”方周聽見江初進廚房的動靜,扭頭看他一眼,“怎麼不多睡會兒。”
“沒那麼困,回回神就夠用了。”江初笑笑,洗洗手給他幫忙。
方周這會兒沒跟他客氣,遞給他一把芹菜讓他摘葉子,等會兒做個蒸菜。
“這兩年是不是都沒談女朋友啊。”跟江初閑聊幾句,他話題一轉。
“沒。”江初掐了一片黃葉扔碗里,又給捏出來扔進垃圾桶,“這方面沒什麼心思。”
“你媽沒事兒就念叨,你也不嫌磨耳朵。”方周輕聲說。
江初笑了笑。
“不談也不耽誤,你們這一代都崇尚晚結婚,我同事家的姑娘三十二了,一天忙得風風火火,人也不缺追求者。”方周繼續說,“主要還是自己到這兒,江初心里已經有數了,肯定是老媽自己說膩了,讓方周在中間遞話。
“是您嫌磨耳朵吧。”他笑著問方周。
方周彎彎眼睛,故意有些夸張地抿抿嘴,示意老媽可能在門外偷聽。
“不談是有不談的自在,不過精神頭實打實的在這兒,有時候難免容易有點兒想法。”方周掀開砂鍋蓋子撇了撇沫兒,聲音壓低了。
江初摘芹菜葉兒的手頓了頓。
“還是得注意。”方周朝自己脖子上指指,看了眼江初。
江初抬眼看著他,沒表情也沒說話。
“你媽呢,挺有意思,管天管地的,就是個強勢的人,”方周又笑了,收回目光繼續弄他的湯,“但是她又覺得你畢竟也這麼大了,男女有別吧,有些話她當媽的也不好說。”
“她覺得要麼你就好好談個女朋友,真不想現在談,也別隨便跟誰瞎玩兒,”方周用那種“我是男人,我懂你”的眼神看他,“為什麼總說那些是野花野花呢……就是因為干不干凈不好說,明白麼?”
江初明白了。
他脖子上的牙印老媽早就看見了,但是老媽以為他是跟人約炮,或者找小姐了。
“哎,你倆真是……”江初都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該尷尬,整個人說不來的無奈,又不可避免地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