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最抬手握住他的胳膊肘。
“松開。”江初猛地轉頭盯著他。
覃最沒說話,也不松手,還加了力氣把江初往沙發上掄過去。
“我讓你松開,聽沒聽見?”江初狠狠皺起眉,震開覃最的手就要起身揍人,“你是不是真當我下不去手揍你?”
他后半句話還沒全說完,覃最已經拎起膝蓋壓上沙發,胳膊貼著他后腰與沙發間的空隙撈進去箍緊,伏身埋進他頸窩里。
江初是真想罵一句“滾”,也是真恨不得往覃最肋窩上揳一拳,把他掀到旁邊摁著使勁兒打一頓。
他字兒都滾到喉嚨口,拳頭也捏起來了。
可是感到覃最越勒越緊的胳膊,和緊緊貼在他脖子肩膀上的溫度與呼吸,他怎麼都張不開嘴。
還下意識地朝旁邊偏偏腦袋,怕覃最這麼沒頭沒腦地往他身上一砸,再被煙頭攮著耳朵。
“哥。”覃最悶在他頸窩里喊了一聲。
江初皺著眉沒搭理。
他心里說不來什麼感覺,胳膊一會兒松一會兒緊,還在琢磨著該不該推人。
覃最也沒多說話,喊完這聲“哥”,他就繼續這麼捆著江初,在他肩膀上埋著。
直到一根煙悶到煙屁股,江初把煙頭彈進茶幾上濺出來的一灘水里,才掰掰覃最的胳膊。
“松手。”他沉著嗓子說。
覃最還是不動。
“你想干嘛到底?”江初抬手要拽覃最的后腦勺。
“給我點兒時間,讓我想想。”覃最說。
江初的手頓了頓。
“想什麼?”他問覃最。
“想想我該怎麼做才是對的。”覃最松開手,改成撐住沙發靠背,抬眼看著他。
江初有很多話想說。
他想說你不用想,我什麼都不舍得跟你說就是不舍得讓你想。
想說你保持你自己就夠了,誰也沒法在感情的事兒里論明白對錯。
還想說哥真的沒有那些意思,沒覺得你什麼都做不了,上火的時候說出的話你不能當成我的心里話。
你不是我的壓力,你是我的小狗。
這麼多想說的話在腦子里轉來轉去,偏偏他還被情緒頂著,張開嘴說出來的話仍然帶刺:“我給你時間,我呢?”
“我還給你。”覃最說。
覃最這些天預想了很多遍,可他沒想到真的把這些話說出來,每一個字還是像刀片一樣,一片一片從心里貼著嗓子往外割。
“我知道你也需要想想。”他必須牢牢看著江初的眼睛,才能讓自己不含糊不反悔地往下說。
“你是被我一步步逼成現在這樣的,被我逼著感受不一樣的……”覃最的眼皮幾不可察地抖一下,緊了緊咬肌,“你對男人,或者,其他別的同性,不是真的……那樣。”
江初遲疑地張張嘴。
覃最這話說的跟放屁一樣,他想辯駁,卻又神奇地找不到切入口。
“我不想你后悔。”覃最接著說。
頓了頓,他換了個表達:“我怕你會后悔。”
“我怕真等沒有余地以后,有一天看見你真的難受了。”覃最艱難地說完他所能表達出的所有意思。
“我心慌,哥。”覃最使勁絞了絞眉毛,嗓子就這麼硬生生地被幾句話給磨啞了。
這不是江初回家前想象中的“好好聊聊”。
他所設想的“聊聊”,重點全部放在覃最身上。
結果他怎麼也沒想到,進了家門摔摔打打的兜一個大圈子,最后兜到自己身上來了。
而更讓他也開始感到心慌的是,隨著覃最一句接一句的話,他越來越張不開嘴直接給出一個斬釘截鐵的答案。
這些天江初一直忘不掉覃最朝他伸手的畫面。
他并沒能同樣想到覃最,這事兒簡直像個心障一樣卡著他。
不管覃最能不能想到感受到,他都有股過不去的愧疚,也是他面對覃最最近捉摸不定的態度,越來越毛躁的原因之一。
同時還有另一件覃最絕對不知道的事兒,江初也騙不了自己。
他“不行”的那天,覃最一遍遍問他難不難受,親他吻他,想哄他,卻得不到他任何反應,是因為他腦子里在琢磨什麼。
——如果時間能折回去,能提前知道后續,知道覃最會給他的生活帶來怎樣的變化,他還會不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當時他沒能得出答案。
不僅僅是因為被覃最打斷了,也因為他自己都一腦袋亂麻,不敢接著往下想。
江初也怕自己會“后悔”。
沉默簡直像是今天的主題一樣,又一次把兩人給包裹了。
江初一直沒說話,覃最翻身從沙發上下去。
他把茶幾拽好,桌上地上灑出來的水全都擦干凈,又點了根煙在江初旁邊坐下,拖著長腿抬起一條胳膊搭在眼上。
“要時間想清楚,你就非得去學校想?”江初一直等到覃最這根煙也燃得只剩個煙屁股,才干著嗓子開口問。
“在你身邊我控制不住。”覃最沒動,最難開口的話他已經逼著自己全說完了,這會兒不管說什麼他心里都是麻的。
“控制不住就會影響你。”他又補了一句。
“……那你自己呢?”江初又問。
這話乍一聽問得沒頭沒尾,但是覃最一下就聽明白了。
他想了一會兒,這才放下胳膊轉臉看向江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