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事兒全都在一瞬間變得特沒意思。
讓人質疑自己的堅持,是不是根本沒什麼意義。
等到晚上睡覺時,江初難得有點兒失眠。
——是真的難得,江初這人別的不提,睡覺這方面一直還挺強。
之前又是喝又是吐又是沖涼水澡,也沒耽誤他睡得死沉。最后還是覃最被他燙醒,才發現他發燒了。
上回正經失眠,好像也得倒到覃最高三生日那天。
那天江初第一次清晰地發覺了他對覃最的沖動。
當時覃最在隔壁熬夜復習,他在床上大半夜神經直蹦,亂七八糟也不知道點開個什麼劇,直看到早上才睡過去。
現在回想那一刻的感覺,江初仍然覺得很神奇。
還有點兒悵然。
覃最說想想的時候,他整個人一團亂,被老媽盯得心慌,也說不清自己是不是猶豫。
因為當時他的假設是往前的。
——如果時間重新回到江連天讓他去接江初那天,提前知道后面他們會發展出什麼關系,江初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再做出同樣的決定。
到現在他都不知道。
但今天,他卻在某個瞬間,感覺到了真正的猶豫。
——往后的猶豫。
他不確定是不是真的要繼續這麼下去。
江初閉上眼嘆了口氣。
往前猶豫,有一部分原因在于覺得覃最還太年輕。
往后猶豫,是因為覃最真的太年輕了。
第二天早上準備去上班時,從電梯里出來一個送快遞的小哥。
江初在旁邊等他先出去,順便掃了一眼,見他正好數著門牌號停在了家門口。
“是403的件?”江初摁著電梯門問了句。
“啊,是。”快遞小哥趕緊轉過來跟他對名字,“是江初麼?”
“對。”江初點了下頭走過去,同時有點兒疑惑。
他最近沒買什麼東西,也沒聽說誰要給他寄什麼。
快遞小哥把單子和筆遞過來給他簽。
江初道了聲謝,接過來先打量一眼快遞大小。
一個挺大的袋子,應該不是什麼有硬度的東西。
又仔細看看寄件人和地址,是覃最。
江初握著筆頓頓,心里有數了。
周騰聽見江初在門外說話,一直在玄關蹲著。
等江初拎著快遞再打開門進到家里,它湊過來昂著脖子聞了聞快遞袋。
“聞什麼,又不能吃。”江初朝它鼻頭彈了一記。
他沒進屋,直接在玄關柜上把袋子撕開。
里面先是一個紙袋,江初沒注意,隨著袋子也被撕開一道大口子。
紙袋里裝的果然是他昨天落在覃最寢室里的外套。
江初扯下兩個破袋子團吧團吧,準備下到地庫順手扔掉。
剛轉身要開門,他手機亮了亮,覃最的電話又打來了。
周騰歪著脖子看江初,江初低頭看著手機。
對著看了兩秒,他收回手滑了接聽。
“哥?”覃最幾乎是在接通的同時就開口喊。
他嗓子比昨天見面撕得還厲害。
江初皺皺眉,差點兒沒認出來,下意識覺得自己嗓子眼兒也跟著難受。
“哥,你能聽見麼?”覃最又問一遍,聽不著江初的回應就不敢往下說話似的,“哥?”
“嗯,能。”江初只好應了聲,靠在柜子上隨手翻了幾下外套。
“哥”來“哥”去的。
“我看見快遞簽收了,給你打個電話問問。”覃最明顯松了口氣。
這口氣里又有點兒小心,還帶著意意思思的試探:“哥你昨天走太急了,衣服忘拿了。
”
“收到了。”江初答應一聲。
頓了頓,他還是開口提了句:“你抽時間找個醫院看看吧,老上火不是個事兒。”
“哥我昨天說錯話了。”覃最聽他態度一緩和,也沒接去不去醫院,語速立馬提快了跟他示好。
說到一半,他還挺謹慎地停下來感受江初的態度,怕江初一聽這些又要上火:“哥你看見我給你發的微信了麼?”
江初連根毛也沒看。
從昨天到現在,他就點燒鴨飯的時候多看了會兒手機。
“知道了,你去上課吧。”他不知道跟覃最說什麼好,腦子里也懶得多琢磨,“其他事以后再說。”
“哥……”覃最又喊他一聲,想再說點兒別的。
“掛了吧。”江初看了眼時間,打斷他,“我出門要晚了。”
嘴上說著讓覃最掛了吧,沒等覃最那頭再說什麼,江初已經直接把通話給結束了。
人呢,有時候好像真是橡皮做的。
開車去公司的路上,江初突然想到。
壓力突然沖上腦門兒時,由不得多想,本能就會先頂上去。
去反抗,去撐,迸著相同的力道往回彈。
而當真的壓到了底,突然那麼一下子,說麻就麻了。
這個時候,不管再壓上來的一片雪花,還是一座山,全都成了一回事。
從夏天老媽那凌厲的一眼開始,互相試探周旋到上火、老媽想趕覃最搬走、跟江連天吵架、闖紅燈、跟覃最吵架、跟覃最分開、應付倩倩、跟老媽徹底聊開、覃最牙疼、又吵一架……
“三十而立”這句話,江初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但是即將邁入三十歲的這一年,他的生活確實是史無前例的雞飛狗跳。
并且還沒有結束。
覃最的電話變回了每天一個的頻率。
有時候還不止一個,江初看見了就接,不咸不淡地說幾句就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