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睿接過來,埋頭苦吃,寧亦惟托著腮邊看他,邊在腦海中對孔傯進行下午第九次人身攻擊。
正攻擊到孔傯幼稚園學生一般的速算能力時,寧亦惟余光瞥到外頭的車行道上有車燈閃了閃,他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看,恰好看見孔傯背著書包,朝一臺黑色的轎車走去。
轎車靠著路邊停,寧亦惟的角度看不見車牌,但這車的外形讓他感到很熟悉。
幾秒后,他想起來了,梁崇也有這臺車。
寧亦惟不懂車,他只知道這車很貴,街上沒見有別人開過。他立即打起精神,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馬路對面,只見孔傯腳步輕快地走近轎車,又笑瞇瞇對著車里的人揮揮手,下一秒,轎車駕駛座的門打開了。
周子睿吃了幾口,抬頭見寧亦惟目露兇光,死死盯著玻璃外,便順著寧亦惟的視線往外一看,正見背朝他們的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接過孔傯的書包,替孔傯打開一輛豪車的車門。
“孔,孔傯,”周子睿低聲咒罵一句,“這個學,學術敗類!高,高數堂測卷錯,錯得一塌糊涂,還,還想逃今晚的課!”
周子睿有個表哥在數學學院當講師,經常把他抓去幫批堂測卷。上周他批到孔傯第一次堂測的卷子,被這張天馬行空的答卷驚呆了,邊批邊給寧亦惟發短訊辱罵。
“我要告,告訴表哥!”周子睿又說。
寧亦惟的眼睛卻盯著窗外,直到那青年進了車里,關上車門,踩了油門絕塵而去,他都沒接周子睿的話。
“亦惟?”周子睿伸手去拍了一下寧亦惟的肩膀,寧亦惟才轉回頭。
他憤恨而喪氣的表情嚇了周子睿一跳。
“你,你怎麼了?”周子睿呆呆地問。
寧亦惟表情稍收了一些,垂下眼,指了一下周子睿面前的碗:“沒什麼,你吃。”
周子睿低頭看了看,碗里剩下的幾小塊冰近半都化作了水,碗外壁上凝著一層小水珠,他用勺子攪了攪,“哦”了一聲,又吃了起來。
寧亦惟想著梁崇給孔傯開門的樣子,幾乎眼前一黑。
自打孔傯進了課題組,寧亦惟萬事不順。
孔傯是孔教授的親兒子,學生再聰明,千好萬好也不會有親兒子親——光跟孔教授親不算,孔傯甚至上了梁崇的車——寧亦惟和梁崇認識這麼多年,一起做過那麼多事這麼熟,梁崇都沒給他拎過書包開過車門,一次都沒有!
他終于知道為什麼有人會想出門買醉,因為牛奶冰的甜味救不了苯甲地那銨水溶液的苦。
寧亦惟看了一眼漸暗的天色,深呼吸了幾次,維持著基本的冷靜,問周子睿:“子睿,你去過酒吧沒有?我請你去看看怎麼樣。”
第2章
出租車在酒吧門口停下,寧亦惟和周子睿下了車,硬著頭皮經過門口一排穿西裝的黑人,頗有些縮手縮腳地跟在兩個客人后面,交了入場費走進去。
大門一開,激光煙霧伴著強烈的音浪一起涌上來,將寧亦惟和周子睿團團裹住。
臺上的dj在播暖場set,舞池里人不算太多,但大面積的黑暗和空氣中混雜的刺鼻煙酒味還是讓寧亦惟和周子睿緊緊挨到了一起。
在大廳不知所措地站了大約兩分鐘后,寧亦惟勇敢地邁出了第一步,他隨手拉住了一個服務生,問哪兒有位置能坐。
服務生微微愣了一下,和同事溝通后,帶他們去了一個未預定的卡座。
寧亦惟拿過酒單,看了一會兒,分不清酒的種類,隨便點了一個香檳套餐,湊滿了低消。周子睿則全程一言不發,縮在寧亦惟旁邊,呆呆看著舞池群魔亂舞。
等服務生走了,周子睿附到寧亦惟耳邊,緊張地說:“亦惟,我們待,待到什麼時候?”
寧亦惟把兩個人的書包堆在一起,想了想,說:“得把東西吃完,不能浪費。”
不多時,酒和小吃都擺上桌了,服務生大概是看他們跟本行業氣場過于不和,就周到地給他們用綠茶兌了幾杯酒,解釋說:“兌一兌會好喝一點。”
店里人多起來,服務生到別處去了,兩人相對無語地看了一會兒,周子睿問寧亦惟:“誰先喝?”
寧亦惟拿了一杯,放到唇邊,聞到有些怪異的甜酒味,就又把杯子移開了,要求周子睿:“一起喝吧。”
于是周子睿也端起了一杯,兩人同時緩緩地舉杯,喝了一口。
熟悉的冰綠茶飲料味中突然摻進不濃不淡的酒味,像飲料變質的口感,讓寧亦惟覺得非常沒有安全感,他含著酒去看周子睿,發現周子睿已經率先把酒咽下去了,雖說表情也不怎麼好看。
寧亦惟又含了一會兒,才克服心理障礙費勁地吞了酒,苦著臉對周子睿說:“太難喝了。”
“確,確實,”周子睿放下了酒杯,贊同寧亦惟,又問,“亦惟,你為,為什麼突然要來酒吧?”
寧亦惟伸手拿了一顆草莓,塞進嘴里,又給周子睿也拿了一顆。
“說不清,”寧亦惟含糊地說,“就是想來看看。
”
好幾年前梁崇還在D大上學,住在校外,房子離寧亦惟的D大附中很近,寧亦惟總去梁崇家蹭網查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