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梁崇的情緒與想法,她卻全都無從得知。
想到上午在陸佳琴家寧亦惟的表現,康敏敏心中憋著懷疑又升了上來。
她不愿意影響梁崇工作,于是吞吞吐吐了近五小時,才終于在梁崇放下手機,合上電腦,準備休息一會兒時開口,問梁崇:“梁崇,你是不是有心事?”
下屬和秘書紛紛站起來,走到了后邊位置的位置坐下,給老板和母親留一些談話的空間。
康敏敏便也起身,坐到了梁崇對面。
“沒有,得把事交代完了再走,”梁崇搖了搖頭,抬眼問康敏敏,“我吵到你了?”
“不是,”康敏敏否認了,迂回地說,“我上午在佳琴家。”
“嗯,”梁崇靠著椅背,有些疲憊地仰了仰頭,招乘務給他做杯咖啡,又對康敏敏道,“寧亦惟告訴我了。”
康敏敏聽他自己提起寧亦惟,反而又猶豫了一番,才說:“惟惟剛才從家里跑出去,是來找你嗎?”
梁崇又“嗯”了一聲,接著便不說話了,康敏敏看不出梁崇對這個話題有沒有興趣,就沒有馬上說話。而梁崇雙手十指交握著,放在腿上,頭微微抬起,垂著眼注視著她,禮貌卻疏離,好像在等她繼續說下去。
康敏敏突然發現自己對梁崇,甚至還不如她想象中那麼了解。
她看了梁崇幾秒鐘,終歸是開口道:“我記得你小時候很喜歡欺負寧亦惟。”
梁崇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地順著她問:“是嗎?”
“你忘了麼,你上大學的時候,惟惟用你的讀書卡借書,你還讓他寫保證書。”康敏敏說。
“哦,”梁崇接過乘務端過來的咖啡,低頭喝了一口,神情放松了一些,道,“那次是寧亦惟偷偷把我卡里書借完了,還不告訴我,不該給我寫保證書嗎?”
“我哪記得那麼多,”康敏敏道,“只記得你對惟惟很兇了。”
梁崇聳聳肩:“寧亦惟自己都沒意見。”
他拿起桌上擺著的雜志,隨手翻閱。
康敏敏看梁崇,說了句實話:“你那麼兇,他敢有意見嗎。”
提及寧亦惟,梁崇忽而自在起來,讓康敏敏情不自禁回想她在梁崇房子里偶遇寧亦惟的那一次,前后好幾年,康敏敏都不曾見梁崇這麼大呼小叫過。
梁崇上大學后,搬到了離公司和學校近一點的房子里。當時梁崇不過十八九歲,獨居又不肯不讓旁人近身,康敏敏不是特別放心,因此有時路過,會去梁崇那兒坐坐,看有沒有缺什麼東西。
那天康敏敏一進門,就見到梁崇起居室的電視機開著,在放一部科普紀錄片,沙發上還伸出只赤著的腳。她先是驚了一下,心說梁崇在家竟如此不修邊幅,再走近了一看,原來是寧亦惟睡著了,躺在起居室沙發上,地毯上還掉著本書。
康敏敏知道寧亦惟和梁崇關系不錯,不過不知道寧亦惟可以自由出入梁崇的家。她看寧亦惟穿得少,雖略微有些詫異,還是去拿了條毯子,給寧亦惟蓋上,又將電視關了。
寧亦惟睡得很香,睫毛長而密地貼在臉上,一只手被壓在身下,另一只地按在沙發上,手指白皙,指甲圓潤,泛著健康的粉色。
康敏敏看了一會兒,寧亦惟動了動,毯子掉下來了,她又撿起來,給寧亦惟蓋好了。
她第一次見寧亦惟,便感覺寧亦惟長得十分面善,這是她覺得自己和陸佳琴有緣分的依據之一,也對寧亦惟照顧有加。
她給寧亦惟掖好被角,拾起了書,放在一旁,看見茶幾上好幾本書,便只留了寧亦惟在看的那本,捧了其他的上樓放好了。正往樓下走時,她聽見電梯門開的提示聲。
梁崇突然回來了,邊走邊氣沖沖叫寧亦惟名字:“寧亦惟!”
康敏敏嚇了一跳,快步下樓,走到起居室,看見梁崇俯身捏著寧亦惟的臉,把寧亦惟弄醒了。
寧亦惟坐起來,沒睡醒,人還呆呆的,不明所以地問梁崇:“怎麼了?怎麼了?是不是地震了?”
“你用我的卡借了多少書,為什麼我一本都借不出來了?”梁崇瞪著寧亦惟,問他。
寧亦惟愣了一下,縮著腦袋,大概是數了數自己借書的數量,含含糊糊地說:“不知道……只借了五本吧……最多五本……明天就還。”
他聲音越來越小,康敏敏看不下去了,走了過去,想替寧亦惟說幾句話。
梁崇看見康敏敏走過來,愣了一下,叫了聲:“媽。”
“阿姨。”寧亦惟可憐巴巴地叫她。
“不就借了五本書麼,”康敏敏對梁崇說,“至于這樣麼。”
梁崇撇撇嘴角,冷冷看寧亦惟一眼,說:“我的卡總共就能借五本,你拿去的時候我就告訴你不準借滿。”
“你又不去圖書館,”寧亦惟委屈地小聲爭辯,“不用多浪費。我替你行使你的學生權益,你應該感謝我,而且我每替你看一本書,就可能有1/1O棵的楊樹沒有白白死去。”
“還敢頂嘴,”梁崇氣得點寧亦惟腦袋,“我是不是還要夸你環保啊?”
“你知道就好。”寧亦惟光腳跳到地毯上想跑,被梁崇一把揪回去,拿了紙筆,摁到書房寫保證書。
梁崇冷酷地讓寧亦惟寫以后絕對不會再把卡借滿,還讓寧亦惟摁手印畫押,十成十一股集中營獨裁派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