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硯步子停住,深呼吸一口,回頭看他,“你能不能別問這種沒屁用的問題。”
“你能不能別拿自己的命跟那種人賭。”湛柯說。
“我賭什麼了?”陳硯氣有些上頭。
“那為什麼不跑?”湛柯想到自己沖進來的時候看見的那一幕就覺得腦袋里突突的跳,“他拿的是鐵棍,一不注意會沒命,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如果剛才出了意外,他打到你了怎麼辦?怎麼辦陳硯?”他語氣越發激動。
陳硯心里清楚湛柯說的有道理,他知道自己剛才就是在拿自己的安危換監控錄像。
也知道剛才是湛柯救了自己才免于一難。
但那一聲謝謝他在上警車前就已經說過了。
于是他還是忍不住地反問——
“你知道我以前靠什麼過日子嗎?刀尖舔血的事兒我干得多的去了,拿棍子的拿刀的拿磚頭的,我什麼樣的架沒打過?”
“你以為我很在乎命嗎?”
湛柯啞聲說:“我在乎。”
陳硯笑了。
他憋了好半天,后知后覺害怕和緊張,面對湛柯的無力和艱澀,全都匯聚在一起的感覺讓他無比煎熬。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身體上的摧殘不能真正的殺死一個人,但心理上的摧殘可以。”
“雖然有些話自己說出來就顯得很矯情,”陳硯自嘲,然后說:“但我還是想說,如果真正算我經歷過死亡,應該是五年前。亦或者說,是我17歲到22歲,經歷了一個漫長的死亡過程。”
“你怎麼敢說你在乎我的命?”
第34章 chapter 34
他做不到“過去就過去了”這樣的灑脫。
反之,過去的一切會反復在他心頭研磨,就算已經磨到鮮血淋漓爛肉模糊,也不能停止。
湛柯嘴唇發顫,張了張嘴卻半天發不出聲音來,只能感覺到嗓子眼干澀著疼。
他就愣在原地,與陳硯短暫對視的幾秒后,看著陳硯垂了垂眼睫,轉身離開。
湛柯盯著那個單薄的背影,喉頭緊澀,“陳……”
“老公,回家了。”
季漪恰好趕來,目光在湛柯身上僅停留了一瞬。
她熟稔地挽上陳硯的胳膊,兩人一同離開了。
湛柯突然發現,兜兜轉轉互相折磨了十一年的兩個人,彼此之間連一個愛稱都沒有。
從前是他不讓。
現在是他不敢。
陳硯也曾在-情-動時用力抬起身子湊到他耳邊,低喘著喊“老公”。
他也曾為這個愛稱激動到渾身一顫。
但后來也是他在事后冷著臉告訴陳硯,不要亂喊。
陳硯以前亂喊過的稱呼太多了。
當年他沉著聲拒絕過的種種,這些年都令他輾轉難眠。
后來他只有在夢里能聽到陳硯的聲音。
他今天又沒忍住想見陳硯,在他門口守了一個小時才想起來,陳硯上班了。
他又很快趕到陳硯的公司,車駛入地下停車場,他在陳硯車旁又等了很久,也沒等來人。
但按道理來說陳硯已經到了下班點。
緊接著就聽到了些響動,他順著聲音尋過去,看到的就是楊兵舉起鐵棍的那一幕——
他那一瞬間說不上是什麼感受,大概是害怕居多的,陳硯落在他懷里的時候他險些沒忍住哭出來。
電話響了——
湛征的聲音傳來,“你在哪兒?”
湛柯聲音啞的嚇人,“平江。”
湛征沉默片刻,然后問:“有什麼用嗎?”
湛柯抬頭看了一眼前路,空空蕩蕩,陳硯的背影也看不到了。
他不回答,湛征就繼續說:“有什麼用,你把時間花在死纏爛打上,他就能多看你一眼?”
湛柯心里徒然泛起倔意,“說不定呢。”
湛征的話就像是在等著他,壓著他的最后一個音,“當年他追著你死纏爛打的時候,你多看他一眼了嗎?”
當年陳硯每天繞著他轉的時候,他有多看陳硯一眼嗎?
有多在乎陳硯一些嗎?
有愛上他嗎?
有嗎?
湛柯眼底泛紅,鼻頭升起陣陣酸意,他居然想不起來了。
陳硯追他的那四年,對于陳硯來說刻骨銘心的四年,他的記憶居然愈發模糊。
他主觀的覺得,有吧。
他有在那個時候就在乎陳硯。
有的。
“有。”
湛征又問:“那他花了多長時間?”
湛柯睫毛顫了顫,那數字之大時間之長,是他這些年來噩夢。
他咽了咽口水,干澀的喉嚨在刺痛過后短暫的解脫。
六年。
他意識到自己愛上陳硯。
花了六年時間。
那句“我愛你”,陳硯等了十一年。
人生有多少個十一年可以經得起這樣的撕心裂肺。
他在陳硯精神快要崩潰的情形下對陳硯最后一次說“分手吧”。
那時陳硯眼淚大約已經哭干了,一滴都掉不出來了,他只是呆呆地坐在床上,將蓋在腿上的被子掀開,臉色蒼白的站起來,和湛柯面對面。
他抬手在湛柯臉上輕撫,聲音平淡地掀不起一點波瀾,他鼓了鼓腮幫,點點頭。
他說:“最后一次了。”
然后取來了行李箱,沉默地打開衣柜,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
湛柯從頭到尾就站在旁邊看著,他承認自己心慌了,承認自己在看到陳硯對自己說“分手”已經沒有力氣做出多余的反應的時候,整顆心都像是被撕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