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鴻才遲到了。
意外又不意外。
意外在這種急著討錢的人按道理巴不得提前一天就蹲守在這兒。
又不意外在趙鴻才這種人不遵守時間還真算不上個事兒。
湛柯低頭看了一眼時間,中年男人的聲音就伴隨著推門聲一同傳入耳。
“誒抱歉,叔叔遲到了。”
楞是沒有一點兒抱歉的意味,趙鴻才咧開嘴笑,然后關上門在湛柯對面坐下。
“小柯啊,叔叔找你就是想問個事兒。”趙鴻才不擅長搞什麼迂回,上來就直奔主題。
湛柯說:“嗯。”
趙鴻才手在自己臉上摩挲,拇指和食指來回在下巴附近蹭,偶爾抹一下嘴角。
骨子里透出來的無賴勁兒。
湛柯移開了眼睛,沒再看他。
趙鴻才說:“嘶,就是當年你爸遺產那個事兒,你應該沒忘吧?”
湛柯眼角抽了抽,“遺產?”
當年趙鴻才就是在他爸去世之后纏上他的,說著只有他自己認的那一套理,死活都要跟湛柯要五百萬。
“不是給你了嗎?”湛柯聲音沉了沉。
當時湛柯還年輕,他爸死后僅留給他和湛征的那點錢都沒留住,手腕不夠硬,拼不過這些個老家伙。
導致最后還負債兩百萬。
趙鴻才嘖嘖說:“那哪兒夠啊,五百萬,你才給我一百萬,這差別可大得去了。”
湛柯輕蹙眉,“你當時不是答應了拿一百萬就消失嗎?”
趙鴻才嘿嘿一笑,“當年是當年,現在這不缺錢了麼。”
湛柯說:“缺錢你就把你老婆找回來。”
趙鴻才臉色變了變,“那死女表子,老子都他媽找她多少年了也沒找見,不知道躲哪兒逍遙快活去了。
行了,跟我廢這話有屁用,不就是點錢的事兒,小湛總還怕這個?”
俗話說錢能解決的事兒都不是事兒。
但這話放趙鴻才身上就等于放屁,看起來是錢能解決的事兒,但是誰知道無底洞能吸走多少錢?
湛柯扯了個笑,“要多少?”
趙鴻才脫口而出:“五百萬。”
湛柯冷笑一聲,沒說話。
趙鴻才見他這個反應,摸了摸鼻頭,說:“先給個三百萬也行。”
湛柯舔了舔后槽牙,然后目光凌厲地看向趙鴻才,“趙叔,現在想從我這兒拿錢可不容易。”
趙鴻才揚了楊眉頭,“你別忘了……”
湛柯打斷他,“沒忘,什麼都沒忘,什麼都記得。”
趙鴻才敲了敲桌子,“三百萬。”
湛柯沉默不語。
趙鴻才拖長聲音又重復道:“三百萬。”
湛柯輕輕吐出一口氣,閉了閉眼,把一肚子話咽下去,然后說:“拿不出這麼多。”
趙鴻才有些不耐煩了,“那你能拿多少倒是給啊。”
湛柯說:“五十萬。”
趙鴻才嗤笑一聲,“打發叫花子呢?現在這身份不一樣了,跟叔也裝上了,怎麼說也在北京有點兒身份了,就跟我說五十萬啊?”
湛柯問:“那你想怎樣。”
趙鴻才啐了一口,“別他媽跟我這口氣,你爸求我的時候你還沒被-射-出來呢!”
這種話他可張口就來,尤其是看到湛柯臉色一下就變了之后,更是一句接一句:“你爸那個時候跟條狗一樣跪地上求我,說是等我出來了我想要什麼他就給什麼,結果最后呢?我想要的沒給,我老婆他先睡了。”
說著,趙鴻才又諷刺地笑了一聲,“那女表子也是,跟我說好拿到遺產了一人一半,轉頭他媽的就把老子甩了,走了個沒影兒。
你說我找誰去?嗯?我活該替你爸坐牢唄,我活該被那女表子騙唄?”
湛柯沒理會。
重復道:“只有五十萬,你要還是不要?”
想打發趙鴻才,五十萬是遠遠不夠的。
湛柯很清楚。
但一次就給那麼多,以后只會越來越獅子大張口。
趙鴻才留了個卡號,走的時候憤憤地恨不得一口啐在湛柯臉上。
后者被他盯著也面不改色。
趙鴻才離開后,湛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將放在口袋里的錄音筆拿出來,按了兩下,又放回去。
從咖啡廳出來后,湛柯直奔停車區,剛走幾步就聽到了略顯熟悉的聲音。
他偏頭看了一眼,然后腳步頓住。
是季漪,和一個女人。
兩人正聊著什麼,都笑得挺開心。
兩人都沒有看到他,聊得專心致志。湛柯當然也不會主動上去打招呼。
但他還是感覺有些移不動步,他看到季漪就會想到陳硯,好不容易壓下去的一點想念又在拼命的冒頭。
兀自掙扎一番后,才堪堪壓下幾分。
湛柯收回視線,摸了摸錄音筆,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來。
坐進車里后,湛柯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張律師。”
張律師的聲音透過手機傳來,湛柯呼吸稍微平穩了一些。
“就是關于之前跟您說的那個事情,今天我和他見面了。”
“就是要錢。”
“錄了。”
湛柯聽張律師分析起這事的牽扯,尤其是趙鴻才和他爸當年做的那些不要腦袋的事兒,他心里緩緩生出煩躁感。
他換了右手拿手機,“嗯。”
湛柯眼睛盯著車窗外。
除了馬路上的車來來往往,再就是路邊的行人匆匆忙忙。
突然余光里多了點什麼,湛柯轉頭看向車窗外。
車門前正站著剛才和季漪一起的女人,只不過是背對著他的,面朝他旁邊的一輛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