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外賣小哥,陳硯也沒有出門。
再加上陳硯中午開門時那副睡眼惺忪的模樣,湛柯估計他八成是睡到現在了。
按門鈴的時候他還躊躇了很久,怕吵到他睡覺,又覺得不能不吃飯。
陳硯問:“所以呢?”
湛柯漆黑的眸子望著他,“一起吃吧?”
陳硯搖頭說:“我不餓。”
剛睡醒他感覺不到餓,大抵是睡飽了。精神上的滿足帶動了胃的自我欺騙。
陳硯準備關門,湛柯眼疾手快地伸手擋住,險些夾到。
“你有病?”陳硯盯著他的胳膊冷聲道。
湛柯討好地說:“我給你端過來,我不打擾你,但你不能不吃飯。”
說著,他抽回手,大步往隔壁門走。
端著盤子走近時候,陳硯已經不在門口了,但給他留了個縫兒。
湛柯動作略顯艱難,用腳把門勾開,時刻注視著盤子,生怕一不注意倒了。
連續跑了兩趟,直到第二次平平穩穩地送到陳硯面前時,他才松了口氣。
手在圍裙上抹了一下,湛柯說:“趁熱吃,吃完給我打電話,我拿回去洗。”
陳硯坐在沙發上不為所動,湛柯等了一分鐘不見他說話,只好離開。
關門的動作都很輕。
陳硯往前挪了挪,一手拿起筷子,一手端起米飯碗。
他是真的不怎麼餓,但面對著占據了半張茶幾的飯菜,不動筷子又總覺得可惜。
他拿起筷子的那一瞬間,心里就在暗暗自嘲。
這麼多年過去了,外界變化了很多,他們兩人之間也變化了很多。可無論地位發生怎樣的翻轉,依然磨滅不了他最初的想法,那種把湛柯所做的一切都當寶的心理。
一邊自嘲,一邊還是忍不住動了筷子。
他自小深諳做飯之道,湛柯這種半路出家還沒什麼天賦的家伙做的菜,撐死只配得上“不錯”二字。
但他卻有一種與在外游子一般的心理。
游子們會思念母親做的飯,且不論味道如何,都是家的味道。
陳硯每次吃到湛柯做的飯,也會有同樣的感覺。這味道算不上多麼好,卻能給他家的感覺。
只因為做菜的人是他曾經單方面認為的,唯一的家人。
湛柯大概是想兩個人一起吃,菜的分量都很足。陳硯飯量不算大,到頭還剩一多半。
他給湛柯微信上發了消息。
時間:吃完了
湛柯又是秒回。
湛柯:好
緊接著,先是聽到隔壁開門的聲音,下一秒就聽到了自家門鈴被按響。
陳硯打開門,然后看著湛柯走進來收拾。
“剩得多,倒了浪費。”陳硯說。
他的意思是,其實他下午還可以再吃一頓。
湛柯說:“我吃完就不浪費了。”
陳硯輕蹙眉,“你沒再做?”
湛柯端起盤子轉身看他,笑道:“就買了一頓的菜。買菜的時候想著晚上如果能跟你出去轉轉的話,就不用做飯了。”
陳硯沒接話茬,幫他把門推開了。
湛柯身上籠罩著一層失落,剛才還看著他笑,沒收到回答之后眼睛里的光一下子就暗下去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輕聲問:“晚上想吃什麼?”
陳硯有些無奈,“怎麼總是問這些,你來這兒就是來給我做飯的嗎?”
湛柯沒回答。
因為他想說是。
他說了聲“那好吧”,然后慢吞吞地轉身走了。
陳硯覺得自己那病又上來了。
談起感情他會習慣性地找最疼的點去戳,湛柯痛,他也痛。
可忍不住。
可他又從很多年以前開始,就見不得湛柯委屈。
這是一個巨大的循環節,他怎麼都走不出來。
這麼高大的男人,系上圍裙之后,身上的氣焰就被湮滅了很多。
偏偏現在他的背影看著委屈又落寞,陳硯覺得自己再看下去會控制不住自己。
他趕忙收回目光。
在湛柯進門前,陳硯低聲說:“晚上的事兒晚上再說。”
他聲音很低。
他想說,又不想說。
想說給湛柯聽,叫他少點難過和委屈。不想說給自己聽,心里會陣陣翻滾,心底的小人會叫囂著“你對不起自己”。
但話脫口之后,到底是說給湛柯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就不是他能決定的了。
陳硯低著頭,眼睫低垂著不敢抬起。
可湛柯聽到了。
陳硯的聲音再輕,在他心里也擲地有聲。
他很清楚地聽到了他的每一個字,他這些字組合在一起表達的意思,以及攜在這句話中的,賜予他的星星點點的希望。
湛柯說:“好。”
簡樂下班一進門就喊了一嗓子:“陳硯哥!”
陳硯正躺在臥室打游戲,聞聲應道:“怎麼了?”
簡樂順著聲音找過去,站在陳硯門口,笑嘻嘻的揮了揮手機。
“我發工資了!”簡樂揚聲說。
“季漪姐人真好啊,唉。”簡樂說:“提前半個月給我發工資了。”
陳硯嘖嘖道:“人逢喜事心情好。”
簡樂笑呵呵地說:“走走走,我請你吃飯,我終于有錢了。”
這些天,吃陳硯的睡陳硯的,雖然陳硯不在意這些,但寄人籬下簡樂總歸會特別在意。
他這種心理陳硯也很懂,就像小時候吃百家飯一樣,雖然鄰居們對他都不錯,但他也習慣了看人臉色。
陳硯沒推辭,退了游戲起身拉開衣柜,“那你等我換個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