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柯一點都不在意,只是撓了撓頭,解釋說:“之前手機摔壞了,買了新的之后不知道該設什麼密碼,就設你生日了。”
陳硯故意問:“那之前的密碼呢?”
湛柯有點不好意思地吐出一段連貫的數字:“123456。”
陳硯將手機摁開,準備輸入自己的生日。
卻在黑屏消失的一瞬間,愣住了。
屏幕上的人穿著純黑的短袖,坐在一個很昏暗的地方,陳硯一眼認出這里是酒吧,因為照片里兇巴巴地盯著鏡頭的人,是二十四歲的自己。
他垂在身側的手捏成了拳,用力在自己大腿側打了一下,強迫自己清醒。
隨后,他強忍著情緒認真地將自己的生日輸入進去。
開了。
手機桌面是更大的刺激。
照片里的陳硯穿著十年前四中的校服,校服外套敞開著,露出白色的短袖。他站在光影的分界處,臉上劃著一絲血跡,正低頭看著什麼。
照片很老了,像素很低。
時間也過去太久了,陳硯已經記不清自己當時在做什麼了。
但十有八九是在打架。
“哪兒來的?”陳硯聲音很平靜。
湛柯這才猛地反應過來不僅密碼是陳硯,屏保也是,桌面也是。
屏保是今天才換上不久的,桌面用了六年。
“抱歉。”他下意識地道歉。
陳硯又問了一遍:“哪兒來的?”
湛柯如實說:“一張是楊戚發的,一張是……四中貼吧存的。”
陳硯依稀記起來了穿校服這張照片的源頭。
是在自己新高一報道不久后。當年陳硯就是靠著這麼一套照片在四中貼吧火起來的,人人都知道高一有個賊能打的男的。
陳硯壓了一下自己拇指關節,發出一聲響。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那個年代有這個像素?”他記得十年前的照片都像是座機拍的。
雖然這張也糊,但起碼能看清人,更能看清他臉上的血。
“試著修復過。”湛柯說。
陳硯點了一下微博的圖標,出現的就是一張合照。
照片里的男人和湛柯五分相似,旁邊坐著一個低頭看手機的女孩。
“追到了嗎?”陳硯問。
湛柯頓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沒有,沒細跟我說,就說有喜歡的人了,微博有照片。”
湛柯笑著補充說:“你還不知道他那個性格,要是追到了肯定發得到處都是。”
想來也是。
陳硯將手機還給他,“那就加油。”
湛柯接過,“會轉告他的。”
“他這些年……變了挺多的。”陳硯突然說。
湛柯被他這句話拉回到幾年前,想起當時天天忙著惹事的湛征即使被揍了也是一副“老子天下無敵”的模樣。
后來也不知道陳硯從哪知道的,湛柯覺得是湛征主動去找的他。反正最后事情是陳硯幫著解決的。
怎麼解決?
以暴制暴。
打服就好。
“成熟了挺多的。”湛柯說:“混小子從我媽去世那年開始就不混了。”
湛柯說起弟弟的時候是少有的溫柔。
其實以前也是。
陳硯偶爾和他聊起湛征,他也是一邊氣地說“混小子一天就知道惹事”,一邊在陳硯夸湛征的時候沉默著默認下來。
陳硯不太能體會得到失去父母的感覺。
因為從來就沒有過。
但幾次聽湛柯提起這事都能從語氣中聽出些壓抑。
可陳硯還是沒想到,居然連湛征那種性子的人都能改變得了。
“他和我媽親。”湛柯像是能洞察到他的關注點。
這事兒湛柯和他提起過幾次。
湛征和媽親,兄弟倆都跟爹不親。
“我媽也喜歡他。”湛柯又說。
陳硯忍不住問:“那你呢?”
明明當初父母雙全,為什麼提起爸媽只能說出一句“和湛征親”。
“我性子冷,我媽不太喜歡我這種小孩。”湛柯說完自己也笑了,“現在不是小孩了。”
湛柯看到陳硯眉頭輕輕蹙起,反應過來兩人聊的話題似乎在變得沉重,他趕忙話鋒一轉,說:“因為我媽喜歡女兒。我長得太兇了,穿裙子不好看。聽人說我小時候也被穿過裙子,但怎麼看都一眼就能認出來是
小男孩,沒什麼意思。湛征小時候長得可愛,小臉圓嘟嘟的,眼睛特別水靈,只要他不開口說話就跟小姑娘沒區別。”
陳硯笑了出來,突然饒有興味的翻起了手機相冊。
“我好像也有我小時候的照片。”
湛柯看著他認真翻找,咽了咽口水,趁機繞過桌子坐在了他旁邊。
“我看看。”
陳硯滑動屏幕的手指不明顯地一頓,轉而又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找到了。”
陳硯點開,自己先看了看,“噗”地笑出了聲,然后才遞給湛柯。
湛柯接過。
是一個人拿著老照片拍的,老照片上還有燈光反出的一片白,小陳硯就蹲在這片反光造成的白塊的下面。
是照片的最角落。
小陳硯乖乖地蹲在一邊,看向老照片的中心。
但拍照的人似乎就是只為了拍這一個角,湛柯看不到中間是什麼。
但也能想來。
約莫是一家人在拍合照,不小心拍到了陳硯這個蹲在一邊的別人家小孩。
照片并不清楚,湛柯只能看請大概的輪廓。
以及隱約能感覺到照片里的小家伙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