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當是我資助你。”嚴銳之,“不用放在心上。”
客廳的燈并不亮,賀年站在自己面前,只是滿心滿眼都透著一股心虛,知道做錯了事,目光撞上自己的還會躲閃。
——可是下一秒就又要小心地看過來。
嚴銳之看著他,莫名想到那只蹲坐在地上的白色薩摩。
然后下一秒,他聽見一陣象征著饑餓的聲響。
他瞧著面前懨懨的人,原本無法厘清的心緒卻敞亮了些,嚴銳之換了個話題:“要不要吃點東西?”
賀年可憐兮兮看他一眼:“……不用。”
五分鐘后,嚴銳之換好衣服走出來,賀年開始在客廳里啃起蘋果。
嚴銳之站在酒柜旁,看著賀年,又問了一個重復的問題:“明天還做家教麼?”
聽見他這麼問,賀年動作一頓:“應該要。”
嚴銳之居高臨下看著他,開口說道:“Holic不要再去。”
賀年點頭:“好。”
“咖啡店也沒必要,我可以另外付給你。”
“家教……”嚴銳之刻意放緩語氣,提醒賀年騙了自己的事實。
賀年悻悻抬起頭:“家教也不能去麼?”
像是在征求嚴銳之的意見,要是嚴銳之不同意,他也一定會答應。
不過嚴銳之松了口,莞爾:“隨便。”
賀年“噢”了一聲:“那我盡量減少課時。”
這樣順從的模樣讓嚴銳之原本郁積著的無名火消散了,他想,說得卑鄙些,自己其實不全是想要管著賀年,但真有這樣一個立場,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
“回去吧。”嚴銳之見賀年吃完一個蘋果,說道。
對方還沒站起身就停下了:“嚴先生?”
嚴銳之看著現在的賀年,忽然覺得剛才的十萬塊沒有白花:“怎麼了?”
“您……不是……”賀年欲言又止。
“哦,你說那個。”兩人打啞謎似的對話一番,嚴銳之不甚在意,“說了我是資助你。”
“那這個錢我不能要。”賀年卻突然道。
嚴銳之心說大學生的自尊心果真捉摸不透:“沒必要。”
但賀年的目光很認真:“我以為您當時把我拉出來,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而且我現在也沒什麼資本,您上次就幫我過我,我又怎麼能一而再再而三——”
“賀年。”嚴銳之卻忽然打斷。
他穿著寬松柔軟的睡袍,走到沙發旁坐了下來,問他:“談過女朋友麼?”
對方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問,搖頭道:“沒有。”
“我早在跟你認識的第二天就說過,我不管你有沒有雛鳥情節,這些都跟我沒關系。”嚴銳之說到這里時沒什麼情緒,仿佛在談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可是我們就是認識了,您現在幫了我,我卻沒有什麼可報答的。”
嚴銳之捧起桌上的溫水啜飲一口,潤了潤嗓子才放下來。
他看著賀年,背后是整個城市的燈火,他的輪廓罩在其中,明明是第一次來,卻沒什麼突兀感。
“賀年。”
嚴銳之開口。
他音質微涼,與夜色契合,澄澈而好聽。
“那你聽好了。”他看著賀年,墨黑的瞳仁中倒映出對方的臉,說道。
“首先,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同性戀。而你不一樣,沒談過戀愛,沒交過女朋友,只是跟我上過一次床。”他的嗓音被溫水潤過,便沒那麼冷。
“其次,我沒什麼道德觀,我剛才沒打算跟你維持這種關系,只是覺得你年紀不大,心性不定。”
“我不想強迫你,你太年輕,太多事情沒經歷過,我不想后面你因為喜歡上什麼人、有了戀愛的心思后開始搖擺,增加你的道德負罪感,我會覺得很麻煩。
”
他的語氣有些散漫:“更何況,我并不喜歡什麼結草銜環的高尚戲碼,所以并不排斥有一個固定的、有償的床伴。”
“當然了,主要是你的確天賦異稟。”嚴銳之最后淡淡補充了一句。
他站起身來,并不指望賀年能很快給出什麼答案:“走的時候記得關門。”
只是他才剛轉過身,就聽見賀年微微啞著嗓子,開了口:“——好。”
回答得這麼快倒是讓他有些意外,嚴銳之回頭看他。
賀年的眼睛很亮,像某種珍貴的寶石。
嚴銳之看不清他的表情。
“這是您說的。”賀年也站起來與他對視,可能他個子太高,而客廳光線太暗,竟然嚴銳之感受到一點淺淡的壓迫感,“我答應。要簽協議麼?”
“不用。”嚴銳之沒回避他的眼神。
只是莫名身上有些熱。
“那從現在就作數麼?”賀年問。
嚴銳之知道自己的酒量,晚上那一杯酒根本不可能有醉意,然而好像就是遲來的醺然涌了上來,嚴銳之想,不然換一種環境,也許自己不會再說出今天這樣的話。
但是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了:“好啊。”
“對了。”
看見賀年走近,嚴銳之覺得還是要再提醒他一次:“這段關系對我來說并不羞恥,你也不要有任何負擔。但是……你要是對其他人有了但凡一點談戀愛的打算,就趁早說出來,我們好斷個干凈,不耽誤你。我覺得煩。”
“嚴……先生,”賀年的聲音壓得略低,“那如果您有——”
“我這邊自然也跟你一樣。”嚴銳之明白他要說什麼,打斷道,“當然,不過你假設的情況不會發生。”
他的聲音輕慢:“我沒什麼戀愛觀,也不會談戀愛。
”
“我知道了。”賀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