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給自己倒了杯溫水暖暖胃,感應燈亮起來,他看見了桌子上那一袋子東西。
有些突兀,更有些礙眼。
嚴銳之想起賀年最后那句留言覺得好笑,走過去拎上袋子,把沒拆封的安全套跟潤滑劑放進床頭的矮柜,走到衛生間時卻停下了。
袋子里還裝著洗漱用品,他拿起那一支牙刷,忽然不知道應該放哪里。
直到現在,他都覺得自己跟賀年的關系實在離奇,也不知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
算算他比賀年大了快六歲,要是說對方年紀小,沒想到還是兩人一起犯渾。
嚴銳之盯著洗漱的池子看了半天,猶豫著,最后還是把那支牙刷跟那一堆東西放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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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幾天賀年似乎減少了匯報一日三餐的頻率——至少這天中午嚴銳之休息下來時,發現手機上居然罕見地只有三條。
想到這里的時候,嚴銳之自己先批判了一下腦海里閃過的“居然”兩個字,然后才打開手機來。
【講道理:嚴老師,您今天是不是要來學校上課?】
【講道理:學校的櫻花開了,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等會兒過來看一眼?】
【講道理:不愿意也沒有關系。】
嚴銳之看著那三行字有些想笑。
他也不是沒有被追求過的經歷,就連半年前都還有人送了一大捧玫瑰到公司來過——不過大抵都不是什麼美好回憶,嚴銳之也一次都沒回應過。
而賀年可能是年紀小,即使嚴銳之沒有那樣的心思,煩著煩著居然也能適應一些了。
真是奇怪。
嚴銳之一條沒回,讓司機送自己去了學校。
走進教室的時候他也沒注意,直到把東西放下準備開多媒體時,又聽見了耳熟的一聲“嚴老師”。
這人還挺會看場景挑稱呼。
幾天不見,賀年站在自己面前,還是那副英俊清爽的模樣,自然得很:“嚴老師,我來幫您。”
“你不上當代語文鑒賞了?”
“上的,文學素養和專業知識都要齊頭并進。”
嚴銳之懶得理他,然而賀年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說。
“我現在在京行那邊實習,本來就要多了解一下這些的,”賀年正色,“自從減少了打工的種類,我已經可以多騰出一點時間來上課了。”
給自己貼完金還不算,又補一句:“畢竟您當時跟我說的,要好好學習,我都記得。”
嚴銳之一抿唇,剛想偏過頭不搭理,又聽見賀年說:“我今年拿了獎學金的!”
算了,學習是要緊事,嚴銳之又覺得自己沒必要跟個大男孩兒置氣,平靜地說:“那你可以下去坐著了。”
“好的嚴老師。”賀年想說的話說完,半點不糾纏,立刻乖乖坐回第一排去了。
嚴銳之原本想跟第一次那樣對他視而不見,可沒想到今天的賀年像是做了準備,即使自己沒有提問的打算,只是在講到重點放慢語速時,對方總會一語中的精準地把問題要點講出來。
……像極了那種老師最喜歡的主動又勤勉的光榮好學生。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覺得這樣不錯,尤其是以前聽慣了嚴銳之講課的本專業學生已經開始有意見,當賀年第五次把重點講出來以后,后排就有人不樂意了——
“我們是聽嚴老師講還是聽你講啊?”
“不是本專業來蹭課就算了,還坐第一排擋人位置!”
“這麼厲害不然你上去講?”
其實學生的發泄有的有理有的無理,嚴銳之剛想說不討厭這樣的互動方式,然而第一排那個“眾矢之的”倒是先開口了。
“我數學系也不能來嗎?”這人聲音不大,倒是處處都是委屈,仿佛自己就是那個為了聽課全神貫注不聞窗外事的青年,“我也沒注意的,一心只想跟著嚴老師的節奏走的,沒想到你們不喜歡,對不起啊,以后不會了。”
他一服軟,原本有意見的學生立刻態度軟了下來:“兄弟,我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你剛才聲音太大……”
“對對,我們當然沒有說不行,大家一起學知識嘛……”
“都是我的錯,”賀年還主動坐到了最后一排去,“我不說話了。”
嚴銳之旁觀了一場大戲,心說要不是知道賀年什麼德性,說不定還真會有不一樣的想法。
不過還沒等他發話學生之間就已經自我解決了是好事,再拿起激光筆的時候,他都沒意識到自己語調微微揚了起來。
一堂課順利結束,嚴銳之準備離開教室的時候都還看見有人在跟賀年說話,也不知道是道歉還是聊別的。
明明應該盡早離開,但不知道為什麼走到了門口,他的腳步就稍稍放緩了一些。
而原本在跟別人說話的賀年像是找到了機會,立刻把書包的拉鏈一帶,就朝著他大步走了過來。
周圍全是剛下課的學生,嘰嘰喳喳好不熱鬧,賀年就這麼走向他,毫無陰霾地靠近了,叫他“嚴老師”。
這讓嚴銳之難得生出了一點不自在,剛要邁步走,賀年就小跑著在身后追他,用只有兩個人的聲音問:“嚴總,您要不要去看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