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賀年的話里很快有了轉折,“總是這樣也不是辦法。”
明明剛才被拒絕了還那麼難過,賀年語氣中的熱情卻沒有被消磨:“只要一天不跟您說明白,我就會一直想著,我要是一直想著,就這種情緒就一直堆在心里面,找不到出處。”
“今天至少是我試著準備了的,”賀年站在他面前,“要是哪一天真的忍不住,說不定一頭腦熱,不挑時間也不挑地點了,那多不好。”
“我還是想要稍微浪漫一點的。”
賀年的每一個字都帶著未曾退卻的愛意,他在這一天第三次叫他的名字:“嚴銳之。”
“而且今天這麼有意義,我實在不想只是當做一個尋常日子來對待。”明明賀年每一句話都得體有理,嚴銳之卻只覺得自己被逼至無路可退,“我知道您只想跟我維持身體關系,我試想過要不要真的跟您一直這樣下去,可我現在確定了,我很難做到。”
“你不知道多少個晚上,我都想要親吻你的嘴唇,但最后都只能落在其他地方。”
“賀年,你……”嚴銳之快要聽不下去。
他想說你太年輕,總會有更好的人在前面等你,而自己只是一個懦弱自卑的、膽小敏感的,連告白都不敢回應的,那麼糟糕的一個對象。
“而且,我不相信您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嚴銳之被他這麼一說,甚至生出一點恐懼來。
“你明明那麼縱容我,不然我也不會一次又一次得逞。我不相信你對每一個跟我一樣的學生都會如此,”賀年望進他的眼底,“不過現在說那些好像也沒什麼意義。
”
他重新笑起來,嚴銳之第一次覺得驚惶,像是所有試圖隱藏的事物都避無可避,讓他必須面對。
可是賀年卻不再逼他了。
他眼梢彎起來,還殘留著游樂園山谷中零星的火光,又對他說:“兒童節快樂,生日快樂,不管你答不答應我,都要一直開心。”
嚴銳之這次微微怔了兩秒,也重新回了賀年一個微笑。
因為家庭和種種原因,他好像很久沒有聽到這樣的祝福了。
從小到大所有人都讓他早早成熟——包括他自己也總是催著自己,六月一號對他來說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生日,可現在卻有一個比自己小了不少的人那麼真誠地對他說,兒童節快樂。
有那麼一瞬,嚴銳之覺得自己也可以選擇不那麼快的長大,或者試著在這一天做一次孩子。
“謝謝。”他說。
“不過,嚴總,”賀年說,“我還是想要繼續追你。”
“你都說了,我還年輕,”賀年看著他,“那總要給我多幾次撞南墻的機會。”
“我不會像這次一樣那麼唐突,如果我讓你不舒服了我就停下,不想看見我我就不出現,要是你實在討厭我……”賀年聲音低了一瞬,“我就辭職,再也不出現在你面前。”
賀年說完,不再問行不行,也不再說給一點時間之類的話了。
嚴銳之心想,既然都拒絕了,應該要更堅定一點的。
要是現在說出討厭,那賀年可能從此就真的不會在他生活中停留了。
但他沒法騙自己,想拒絕直白的求愛是真,說不出討厭也是真。
他再一次覺得自己實在卑劣而搖擺。
可是賀年的祝福還在耳邊,那句兒童節快樂隔了那麼久,穿越了那麼多年,終于落入他的心里。
嚴銳之這一次沒有再別開眼,他看著賀年,眼眶甚至微微發紅,卻答非所問:“如果……我能再早一點遇見你。”
在所有噩夢纏繞的過去里,在一切充斥著冷眼和欺騙的時光里,如果你在,會不會完全不一樣?
他這樣想著,只是剛剛才一閉眼,忽然感覺臉上一暖。
賀年的指腹劃過,他才驚覺自己的失態。
“我知道錯啦。”賀年苦笑,眼眸里終于有種無可奈何的神情,“我不再逼你了,嚴總。”
他努力讓自己把氣氛變得輕松一點,賀年拇指和食指捻著那一點咸澀,把手藏在身后:“好啦,我去收拾東西。”
走到自己的客房,雖然已經跟嚴銳之住了一段時間,但的確沒什麼太多可收拾的,賀年很快把衣服收進自己的包里,走出來。
“洗漱用品我就不帶回去了。”賀年語氣輕快,“萬一哪天……”
像是又怕嚴銳之有其他反應,他還是沒說完。
嚴銳之安靜地站在玄關,看賀年一件一件把自己生活過的痕跡帶走。
他茫然地站著,看著,什麼都沒有想,什麼都沒有做。
也許再過十分鐘,賀年從這間屋子里走出去,這一段有些荒唐的關系,說不定就從此徹底結束了。
一個聲音對自己說,是好事。
可另一個聲音畏畏縮縮,極小聲地說道,再等等、再等等。
也許再有一點的時間……
賀年卻收得很快,重新來到他面前:“嚴總,我走了。”
嚴銳之只看著他,沒說話。
“怎麼了呀。”賀年比他高,試探著伸手去碰他的臉,笑瞇瞇的,“您別這麼看我。”
見嚴銳之還是不答,賀年就只能開玩笑地說:“您再這麼看我——我血氣方剛的,萬一忍不住多尷尬。
”
賀年嘆口氣,去拿一旁的包:“那我——”